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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荒山魅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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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鹤亭生具至一哦性一哦,此刻自己虽然满心烦恼,但见了这等事情,却立刻生出助人之心,当下脚尖轻点,如轻烟般掠了过去。

又是一阵风吹过!

这淡灰的人影,竟也随风摇动了起来。

“呀!果然我未曾猜错!”他身形倏然飞跃三丈,笔直地掠到这条淡灰人影身前,只见一条横生的树枝,结着一条黑一哦色一哦的布带,一个灰袍白发的老头,竟已悬吊在这条布带之上。

柳鹤亭身形微顿又起,轻伸猿臂,拦腰抱住这老者,左掌横切,有如利刃般将那条黑一哦色一哦布带切断!

他轻轻地将这老人放到地上,目光转处,心头又不禁一跳,原来这满头白发、面如满月的老者,双臂竟已齐根断去,他身上穿着的灰布长袍,甚至连衣袖都没有,柳鹤亭伸手一探,他一哦胸一哦口尚温,鼻息未断,虽然面容苍白,双目紧闭,但却绝未死去。

柳鹤亭不禁放心长叹一声,心中突地闪过一丝淡淡的欢一哦愉,因为他已将一个人的一哦性一哦命从死亡的边缘救了出来。一个人纵然有千百种该死的理由,却也不该自尽,因为这千百种理由都远不及另一个理由充足正大,那就是:

上天赋与人生命,便没有任何人有权夺去——这当然也包括自己在一哦内一哦。

柳鹤亭力聚掌心,替这白发灰袍的无臂老者略为推拿半晌,这老者喉间一阵轻咳,长叹一声,张开眼来,但随又合起。

柳鹤亭强笑一下,和声道:“生命可贵,蝼蚁尚且偷生,老丈竟要如此死去,未免太不值得了吧”

白发老人张开眼来,狠狠望了柳鹤亭两眼,突然“呸”的一声,张嘴一口浓痰,向柳鹤亭面上吐去,柳鹤亭一惊侧首,只觉耳边微微一凉,这口痰竟擦耳而过,却听这白发老人怒骂道:“老夫要死就死,你管得着吗”

翻身从地上跃了起来,又怒骂道:“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一哦毛一哦头小子,真是岂有此理。”呸地又向地上吐了口浓痰,掉首不顾而去。

柳鹤亭发愣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既觉恼怒,却又觉有些好笑,暗道:“自己这一一哦夜之中,怎地如此倒楣,救了一个人的一哦性一哦命,却换来一口浓痰,一顿臭骂。”他呆呆地愣了半晌。

只见这老人越去越远,他突然觉得有些寒意,暗道一声:“罢了,他既然走了,我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转念一想:“他此刻像是要走到别的地方去自尽,我若不去救他,唉——此后心必不安。”转目一望,那老者灰一哦色一哦的身影,还在前面缓缓而走,一个残废的老人踯躅在秋夜的荒山里,秋风萧索,夜一哦色一哦深沉,使得柳鹤亭无法不生出恻隐之心。

他只得暗叹一声,随后跟去,瞬息之间,便已掠到这老者身后,干咳了一声,方待再说两句劝慰之言,哪知这老者却又回首怒骂道:“你这混帐小子,跟在老夫后面做甚,难道深夜之中,想要来打劫吗”

柳鹤亭愣了一愣,却只得强忍怒气,暗中苦笑,抬头一望,面前已是一条狭长的山道,两边山峰渐高,他暗中忖道:“他既然要往这里走,我不如到前面等他,反正这里是条谷道——”心念转处,他身形已越过这老者前面,回头一笑道:“既然如此,小可就先走一步了。”

白发老者冷哼一声,根本不去搭理于他。柳鹤亭暗中苦笑,大步而行,前行数丈,回头偷望一眼,那老者果然自后跟来,嘴里不断低语,不知在说些什么,满头的白发在晚风中飞舞着,无臂的身躯,显得更加孱弱。

柳鹤亭暗暗叹息着,转身向前走去,一面在心中暗忖:“无论如何,我也要将这老人从烦恼中救出,唉!他年龄如此——”

突地!

一个惊人的景象,打断了他心中的思潮。

他定了定神,驻足望去,前面道旁的小峰边,竟也横生着一株新树,而树枝上竟也悬吊着一个灰白的人影,他一惊之下,凌空掠了过去,一手切断布带,一把将这人抱了下来,俯首一看——

只见此人满头白发,面如满月,双臂齐肩断去,身上一袭无袖的灰布长袍,他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回头望去,身后那条笔直的山路,竟连一条人影都没有了,只有秋风未住,夜寒更重。他颤一哦抖着伸出手掌,在这老者一哦胸一哦口一探,一哦胸一哦口仍温,鼻息未断,若说这老人便是方才的老人,那么他怎能在这霎眼之间越到自己身前,结好布带,悬上树枝他双臂空空,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

若说这老人不是方才那老人,那他又怎会和他生得一模一样而且同样地是个断去双臂的残废!

他长长透了口气,心念数转,一咬牙关,伸手在这老者一哦胸一哦前推拿了几下,等到这老者亦自喉间一咳,吐出一口长气,他突地手掌一回,在这老者腰边的“睡一哦穴一哦”之上,疾点一下。

他知道以自己的身手,点了这老者的睡一哦穴一哦,若无别人解救,至少也得睡上三个时辰。于是他立即长身而起,掠回来路,身形疾如飘风,四下一转,大地寂静,竟真的没有人踪,他身形一转,再次折回,那白发老人鼻息沉沉,却仍动也不动地睡在树下。

他脚步微顿一下,目光四转,突地故意冷笑一声,道:“你既如此装神一哦弄一哦鬼,就让你睡在这里,等会儿有鬼怪猛兽出来,我可不管。”语声一顿,大步地向前走去,但全神凝注,却在留神倾听着身后的响动,此刻他惊恐之心极少,好奇之心却极大,一心想看看这白发老人究竟是何来路。

但他前行又已十丈,身后却除了风吹草动之一哦声外,便再无别的声息。他脚步越行越缓,方待再次折回那株树下,看看那白发老人是否还在那里,但是他目光一动——前面小山壁旁,一株木枝虬结的大树上,竟又凌空悬吊着一条淡灰人影。

他倒吸一口凉气,身形闪电般掠去,右掌朝悬在树枝上的布带一挥,那黑一哦色一哦布带便又应手而断,悬在树枝上的躯体,随之落下,他左手一揽,缓住了这躯体落下的势道。

只见此人竟然仍是满头白发,面如满月,双臂齐断,一身灰袍!

此刻柳鹤亭心中已乱做一一哦团一哦,他自己都分不清是惊骇还是疑惑下意识地伸手一探鼻息,但手掌立即缩回,轻轻将这人放在地上,身形猛旋,猛然几个起落,掠回方才那株树下。

树下空空,方才被他以一哦内一哦家妙手点了“睡一哦穴一哦”的那灰袍白发老人,此刻竟又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他大喝一声,脑海中但觉纷乱如麻,身形不停,忽然又是几个起落,掠出了这条山道,抬头一望——

先前他第一次见着那白发老人悬绳自尽的树枝上,此刻竟赫然又自凌空悬吊着一条淡灰人影,掠前一看——

灰袍白发,面如满月!

他剑眉一挑,突地扬掌劈出一股劲风,风声激劲,竟凭空将这段树枝震断,然后他任凭树枝上悬吊着的躯体“噗”地落在地上,脚跟半旋,蜂腰一拧,身形转回,嗖,嗖,嗖,三个起落,掠回十丈。

谷道边的第一株树上,树枝轻摇,木叶飘飘,却赫然又悬吊着一条人影,也仍然是灰袍白发,两臂空空。

柳鹤亭身形有如经天长虹,一掠而过,随手一挥,挥断了树枝上的布带,身形毫不停顿,向前掠去,一掠数丈,三掠十丈。

十丈外那一株枝叶纠结的大树下,方才被柳鹤亭救下的白发老者,此刻竟仍安安稳稳地躺在地上。

柳鹤亭身形如风,来回飞掠,鼻尖已微见汗珠,但是他心中却不断地泛出一阵阵寒意,他甚至不敢再看躺在地上的白发无臂老者一眼,一点脚尖,从树旁掠了过去,此刻他只盼望自己能早些离开这地方,再也不要见到这白发老者的影子。

谷道边两旁的山壁越来越高,他身形有如轻烟,不停地在这狭长的谷道中飞掠着,生像是他身后追随着一个无形的鬼怪一样。

他不断地回着头,身后却一无声息,更无人影。

刹那间,他似已掠到谷道尽头,前面一条山路,蜿蜒而上,道前一片山林,他微一驻足,暗中一调真气,大骂自己糊涂,怎地慌不择路,竟走到了这片荒地的更深之处。方才那有如鬼魅一般的白发老者,竟使得这本来胆大心细的少年,此刻心中仍在惊悸地跳动着,他甚至开始怀疑这老者究竟是否人类!

哪知——

谷道尽头突地传来一声哈哈大笑之一哦声,笑声虽然清朗,但听在柳鹤亭耳里,却有如枭啼鬼嚎。他忍不住周身一噤,却见前面山林一哦陰一哦影中,已缓缓走出一个人来,哈哈大笑着道:“老夫被你救了那么多次,实在也不想死了,小伙子,交个朋友如何”赫然又是那满头白发,双臂齐断的灰袍老人。

柳鹤亭极力按捺着心中的惊恐,直到此刻为止,他还是无法断定这老者究竟是否人类,因为他实在无法相信,人类竟有如此不可思议的轻功,这谷道两旁山峰高一哦耸,这老者难道是从他头上飞过来不成

只见这老者缓步行来,笑声之中,竟像是得意高兴已极,面上更是眉开眼笑,快活已极。

柳鹤亭心中又惊又奇,暗忖:“这老人究竟是人是鬼为什么这般戏一哦弄一哦于我”

只见这老者摇摇摆摆地行来,突地一板面孔,道:“老夫要死,你几次三番地救我,现在老夫不想死,你却又不理老夫,来来来,小伙子,我倒要问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鹤亭呆呆地愣在当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这老者面孔虽板得一本正经,但目光中却似隐含笑意,在柳鹤亭脸上左看右看,似是因为夜一哦色一哦深沉,看不甚清,是以越发看得仔细些,柳鹤亭只被他看得心慌意乱。

却听他突地“哎呀”一声,道:“小伙子,你不过三天,大难就要临头,难道我不知道吗”

柳鹤亭心头一跳,暗忖:“是了,今夜我遇着的尽是离奇怪异之事,说不定近日真有凶险,这老者如果是人,武功如此高妙,必非常人,也许真被他看中了。”

只见这老者突地长叹一声,缓缓摇头道:“老夫被你救了那么多次,实在无法不救你一救,只是……唉!老夫数十年来,从未伸手管过武林中事,如今也不能破例。”他双眉一皱,面上立刻换了愁眉苦脸的表情,仿佛极为烦恼。

柳鹤亭生一哦性一哦倔强高傲,从来不肯求人,见了他这种表情,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却听他又道:“你武功若稍微高些,大约还可化险为夷,只是——哼!不知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功夫,实在太不高明,怎会是别人敌手”

这活若是换了旁人对柳鹤亭说出,他硬是拼却一哦性一哦命,也要和那人斗上一斗。只是他方才实在被这老者的身法所惊,心中反而叹道:“我自命武功不错,如今和这老人一比,实在有如萤火之与皓月,唉——他如此说法,我除了静听之外,又能怎地”心念一转:“唉!我如能从这老人处学得一些轻功妙诀,只怕比我以前全部学到的还多。”

这白发老人目光动也不动地望在他脸上,似乎早已看出他的心意,突又长叹一声,摇首道:“老夫一身绝艺,苦无传人,数十年来,竟连个徒弟都找不到,唉——如果——”

他语声一顿,柳鹤亭心头却一动:“难道他想将我收在门下”

却听这老人又自接着正一哦色一哦说道:“老夫可不是急着要找徒弟,只是老夫方才见你武功虽差,却有几分侠义之心,是以才想救你一命,如果你愿拜在老夫门下,老夫倒可传你一本秘笈,包你数天之一哦内一哦,武功就能高明一倍。”他忽然闭起眼睛,仰首望天,叹道:“恩师,我虽然破戒收徒,但却实非得已,恩师,你不会怪我吧”

此刻柳鹤亭心中已再无疑念,认定这老人一定是位隐迹风尘、玩世不恭,武功却妙到不可思议的武林异人,方才心中的惊疑恐惧,一扫而空,但他生一哦性一哦强傲,恳求的话,仍然说不出口,讷讷地嗫嚅了半晌,终于挣扎着说道:“弟子无知,不知道你老人家是位异人,如果你老人家……嗯……”他嗯了半天,下面的话还是无法说出口来。

哪知这老人却已立刻接道:“你不必说了,你可是愿意做老夫的徒弟”

柳鹤亭红着脸点了点头。

这老人眼睛一转,目光中更是得意,但却仍长叹道:“唉——既是如此,也是老夫与你有缘。我平生武功奥秘,都写成一本秘笈,此刻便藏在老夫脚下的靴筒里,老夫一生脱略行踪,最恨世俗礼法,你既拜老夫为师,也不必行什么拜师大礼,就在这里随便跟我磕个头,将那本秘笈拿去就是了。”

柳鹤亭虽然聪明绝顶,但此刻心中亦再无疑念,大喜着叫了一声:“恩师。”噗地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叩了几个头,只见这老人已抬起脚来,他恭敬地伸出手掌,在靴筒里一掏,果然掏出一本黄绢为面的册子,热一哦烘一哦烘的,似乎还有些臭气,但他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谨慎地收了起来。只听这老者干咳一声,缓缓道:“好了,起来吧。”

柳鹤亭遵命长身而起,目光一抬,却见这老人正在朝着自己挤眉一哦弄一哦眼,他不禁愣了一愣,心中方自奇怪,哪知这老人却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快活,竟弯下腰去,放声大笑了起来。

柳鹤亭心中更奇,哪知他笑声一起,柳鹤亭身后竟也有人哈哈大笑起来,柳鹤亭一惊之下,回首而望,只见他身后数丈之外,竟一排大笑着走来三个白发灰袍、两臂齐断的老人,走到他身侧,四个一起弯腰跌足,笑得开心已极。柳鹤亭心中却由惊而奇,由奇而恼,只是他亦自恍然大悟,难怪方才自己所遇之事那般离奇,原来他们竟是孪生兄弟四人,只是自己再也未曾想到这里,是以才会受了他们的愚一哦弄一哦,一时之间,他心中不禁气恼,但见了这四人的样子,却又不禁有些好笑。

“反正他们年龄都已这么大了,我纵然向他们叩个头又有什么关系。”

要知道柳鹤亭虽然倔强高傲,却并非气量偏窄之人,而且天一哦性一哦亦不拘小节,此刻他站在中间,看到身旁这四个满头白发,笑来却有如顽童一般的老人,想到自己方才的心情,越想越觉好笑,竟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哪知他笑声一起,这四个白发老人的笑声却一起顿住,八只眼睛,一起望着柳鹤亭,像是非常奇怪,这少年怎地还有心情笑得出来。只见他笑得前仰后合,竟像是比自己还要得意,四人对望一眼,心里都不觉大奇,四人竟都忍不住脱口问道:“你笑什么”

柳鹤亭目光一转,不停地笑道:“我笑的事,怎能告诉你们”话声一了,又自大笑起来。

这四个老人年纪虽大,但童心仍炽,四人不知用这方法捉一哦弄一哦了多少人,那些人不是被他们吓得半死,连走都走不动了,就是见了第二个上吊的老人,便吓得连忙逃走,纵然有一两个武功特别高的,后来发觉了真相,也都一定会勃然大怒,甚至和他们反脸成仇。

此刻他们见了柳鹤亭被他们捉一哦弄一哦之后,不但不以为忤,竟笑得比他们还要开心,这倒是他们生平未遇之事,柳鹤亭不肯说出自己发笑的原因,这四人便更觉好奇之心,不可遏止,四人面面相觑,各各心一哦痒难抓,突地一起向柳鹤亭恭身一礼,齐声道:“方才小老儿得罪了阁下,阁下千万不要见怪。”

柳鹤亭笑声一顿,道:“我自然不会见怪。”

这四个老人一起大喜道:“阁下既不见怪,不知可否将阁下发笑的原因告诉我们”

此刻东方渐白,大地已现出一丝曙光,柳鹤亭四望一眼,只见这四人虽然须发皆白,但却满脸红光,眉眼更俱都生成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只是此刻却又一个个眼憋眉皱,像是心里十分苦恼。

柳鹤亭见了他们苦恼的神情,知道他们苦恼的原因,心道:“你们方才那般捉一哦弄一哦我,我此刻也偏偏不告诉你们。”口中却道:“我只是想到一句话,是以才觉得好笑而已。”

这四个老人一生之中,四处寻找欢笑,但他们四人一体而生,行踪诡异,别人见到他们,不是早已吓得半死,便是不愿和他们多话,哪有心情和他们说笑是以这四人喜欢捉一哦弄一哦别人,自寻乐趣,此刻听了柳鹤亭想到一句如此好笑的话,却不告诉他们,心中越发着急,急急追问道:“不知阁下可否将这句话说出来,也让小老儿开心开心”这四人心意相通,心中一生好奇之心,说起话来,竟也是同时张口,同时闭口,竟像是一个人的影子。

柳鹤亭目光一转,心里好笑,口中却故意缓缓道:“这句话嘛……”眼角斜瞟,只见这四人眼睛睁得滚一哦圆,嘴唇微微张开,竟真的是一副急不可待的神情,忍不住哈哈笑道:“我想起的那句话便是‘穿蓑衣救火’。”

那四人一呆,道:“此句怎解”

柳鹤亭本来是见了他们样子好笑,哪里想起过什么好笑的话,不过是随口胡诌而已,此刻见他们反被自己捉一哦弄一哦了,心中得意,接口笑道:“我本想救人,却不知反害了自己,这岂非穿蓑衣救火——惹火上身吗”

四个老人齐地又是一呆,目光中流露出失望的神一哦色一哦,像是觉得这一句话一点也不好笑,但四人对望了一眼,竟也哈哈大笑起来,五个人竟笑做一一哦团一哦。

柳鹤亭心中暗道:“我今日虽被他们捉一哦弄一哦,却换来一场如此大笑,也算得上是人生中一段奇遇,此刻还和他们鬼混什么”

心中虽想走,但见他们大笑的神情,却又觉得甚为有趣,不舍离去。

却见这四个老人一齐哈哈笑道:“阁下真是有趣得紧,小老儿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到阁下这般有趣的人,不知阁下可否将大名见告,将来也好交个朋友。”

柳鹤亭笑道:“在下柳鹤亭,不知阁下等是否也可将大名告诉小可”他此刻对这四个奇怪的老人,心中已无恶感,心想与这种人交个朋友倒也有趣。

白发老人哈哈笑道:“正是,正是,我们也该将名字告诉阁下,只是我四人纵然将名字告诉阁下,阁下也未见能分得清。”

此刻晓一哦色一哦更开,柳鹤亭与这四人对面相望,已可分辨出他们的须发。只见这四人站在一处,竟生像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乍见之下,委实叫人分辨不出。

却听老人又道:“但其实我兄弟四人之间,还是有些分别的,只是别人看不出来而已。”

柳鹤亭微微一侧身,让东方射来的曙光,笔直地照在这四人面上,目光仔细地自左而右,逐个向这四人面上望去,来回望了数次,只见这四个眉开眼笑的老人,此刻面孔竟板得一本正经,心中不禁一动,故意颔首道:“不错,你们若是不笑的话,别人委实分辨不出。”

白发老人齐地双目一张,突又哈哈大笑起来,连声道:“你这小伙子真是有趣,竟将我们这个秘密都看出来了。”

原来这四人不笑之时,面容的确一样,但笑起来,一人嘴角一起向上,一人嘴角眼角一起向下,一个口中长了两颗看来特别显眼的犬齿,另一个面颊右边却生着一个深深的酒窝。

柳鹤亭心中暗笑,只见这四人笑得越厉害,面上的特征也就越明显,他不禁暗叹造物之奇妙,的确不可思议。

明明造了一模一样的四个人,却偏偏又要他们面上留下四个不同的标记,这四人若是生一哦性一哦冷僻,不苟言笑,别人亦是无法明辨,但偏偏又要他们终日喜笑颜开,好叫别人一眼就可辨出。

只见这四个白发老人笑得心花怒放,前仰后合,他心里不觉甚是高兴,无论如何,能够置身在欢乐的人们中间,总是件幸福的事,而人生中能遇着一些奇迹——像这种含一哦着欢笑的奇迹,那么除了幸福之外,更还是件幸运的事。

他一哦性一哦情豁达,方才虽被这四个老人捉一哦弄一哦了一番,但他深知这四人并无恶意,是以此刻心中便早已全无怨恨之心,含笑说道:“小可既然猜出,那么老丈们想必也该将大名告知在下了吧!”

只听这四人一一自我介绍,那笑起来嘴角一起向上的人是老大“戚器”,那笑起来嘴角眼角一起向下的人是老二“戚气”,那口中生着犬齿的是老三“戚栖”,那生着酒窝的自是老四,叫做“戚奇”。

晨风依依,晚秋的清晨,虽有一哦陽一哦光,但仍不减秋风中的萧索之意,只是这秋一哦陽一哦中的山野,却似已被他们的笑声渲染得有了几分春一哦色一哦。

柳鹤亭大笑着忖道:“这四人不但一切古怪,就连名字都是古怪的,这种名字,却教人家怎生称呼”心念一转,口中便笑道:“那么以后我只得称你们做‘大器’、‘二气’、‘三栖’、‘四奇’了。”

戚器大笑道:“正是,正是,我兄弟起这名字,原正是这个意思。”

柳鹤亭却又一怔,他本是随口所说,却不知这本是人家的原意,只听戚器又自接口笑道:“本人一哦大器晚成,是以叫做‘大器’,老二最一哦爱一哦生气,气功可练得最好,不但练成无坚不摧的‘一哦陽一哦气’,还练得我兄弟都不会的‘一哦陰一哦气’,一哦陽一哦陰一哦二气,都被他学全了,所以叫做‘二气’。”

他语声一顿,柳鹤亭恍然忖道:“这四人无臂无掌,用以伤人制敌的武功,自然另有一功,想必就是以气功见长的武功了。”

戚器已接道:“老三叫做‘三栖’,更是好极,因为他不但可以在地上走,还可以在水里游,甚至在水里躺上个三五天都无所谓,像条鱼一样,再加上他跳得最高,又像是麻雀,哈哈——他不叫‘三栖’叫什么”

他摇头晃脑,大笑连连,说得得意已极。

柳鹤亭却暗忖:“这三人虽然滑稽透顶,但却都可称得上是武林奇人,这位老三想必轻功、水功都妙到毫颠,既能栖于陆,又能栖于水、栖于空,他叫做‘三栖’,倒的确是名符其实得很。”

戚器大笑又道:“老四嘛——他花样最多,所以叫‘四奇’,我们兄弟本来还有个老五,他人生得最漂亮,又最能干,竟一连娶了五个太太,哈哈——像是替一哦我们兄弟一人娶了一个,本来他叫做‘五妻’,‘戚妻’,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只是——”他笑声中突然有些慨叹,竟低叹一声,方自接道:“只是我们这位最能干的老五,却跑去当官去了——”

他又自长叹一声,缓缓顿住了自己的话。

柳鹤亭心中大感好奇,本想问问他有关这“老五”的事,但又生怕触到他的伤心之处,心中虽好奇,却终于没有问出口来。

这戚氏兄弟与柳鹤亭越谈越觉投机,真恨不得要柳鹤亭永远陪着他们四人才对心思,要知道他们一生寂寞,见着他们的人,不是有着轻贱之心,便是有着畏惧之意,像柳鹤亭这种能以坦诚与之相交的人,他们当真是平生未遇。四人你一眼,我一眼,你一句,我一句,真一哦弄一哦得柳鹤亭应接不暇,他自幼孤独,几曾见过如此有趣的人物,更不曾得到过如此温暖的友情,竟也盘膝坐下,放声言笑起来。

戚器哈哈笑道:“看你文质彬彬,想不到你居然也和我兄弟一样,是条粗一哦鲁汉子,我先前在那边看你愁眉苦脸,长吁短叹,还只当你是个酸秀才呢!”

柳鹤亭目光动处,只见他说话之际,另三人竟也嘴皮连动,虽未说出声来,但显见他说话的意思,完全和另三人心中所想相同,他语声一了,另三人立刻连连点头,齐地连声道:“正是,正是,我兄弟方才还直当你是个穷秀才哩!”

柳鹤亭大笑着道:“你们先前当我是个酸秀才,我先前却当你们是深山鬼魅,千年灵狐,后来又当你们是一个轻功妙到毫颠、武功骇人听闻的武林奇人,我若知道你们不是一个而是四个,那么一一哈哈,你们年纪虽大,那个头我却是绝不会磕下去的。”

哪知他语声方了,戚大器身形动处,突地一跃而起,柳鹤亭心中方自一怔,只见他已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向自己叩了一个头,口中一面笑道:“一个还一个,两不吃亏——”

柳鹤亭亦自一跃而起,对面跪了下去,立刻还叩一个,口中道:“事已过去,你这又何苦,你年龄比我大得多,我就算磕个头,却又何妨”

戚器连声道:“不行,不行,这个头我非还你不可的,不然我睡觉都睡不着。”说话声中,又是一个头叩了下去。

另三人见他两人对面磕头,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连眼泪都笑了出来。柳鹤亭亦自连声道:“不行,不行,我若让你还叩一个头,那么我也要睡不着觉了。”

戚器叫道:“那真的不行——那怎么可以——”这两人竟是一样地拗一哦性一哦,一个一定要叩还,一个偏偏不让他叩还。

柳鹤亭心想:“我抓住你的臂膀,然后对你叩个头,我再躲到你兄弟身后去,看你怎生叩还我。”一念至此,再不迟疑,疾伸双掌,向戚器肩头抓去。他这一手看似乎平淡无奇,其实不但快如闪电,而且其中隐含变化,心想你无法出手招架,又是跪在地上,这一下还不是手到擒来,看你如何躲法

哪知他手掌方伸,戚器突地一声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全身乱颤。

柳鹤亭突地觉得他全身上下都在颤一哦动,一双肩膀眨眼间竟像是变成了数十个影子,自己出掌虽快虽准,此刻却似没有个着手之处。

柳鹤亭虽然深知这四个残废的老人防敌制胜,必定练有一些极为奇异的外门功夫,但骤然见到这种由笑则发,怪到极处的身法,仍不禁吃了一惊,方自缩回手掌,只听大笑声中,戚奇突地长长“咦”了一声,另三人立刻顿住笑声,彼响斯应,柳鹤亭心中又为之一动。

戚奇已自接道:“此时此刻,这种地方,怎地会又有人来了”

戚大器笑声一顿,颤一哦动着的身形,便立刻变得纹风不动。柳鹤亭愣了一愣,自然停住笑声,心中大奇!

“方才笑声那等喧乱,这戚四奇怎地竟听出远处有人走来,而我却直到此刻还未——”

心念动处,快如闪电,但他这念头还未转完,谷道那边果然已有人声马嘶隐隐传来,柳鹤亭心中不由大为惊服,道:“四兄如此高的耳力。”他长于盖世高人之侧,对于这耳目之力的锻炼,十数年可说已颇有火候,但此刻和人家一起,自己简直有如聋子一样,他惊服之余,长身站了起来,一拍膝上泥土,心中直觉甚是惭愧。

却听戚四奇哈哈一笑,道:“别的不说,我这双耳朵倒可以算是天下第一,咦——来的这些人怎地一哦陰一哦盛一哦陽一哦衰,全是女的,嗯——男的只有三个——二十匹马,都是好马,有趣有趣,有趣有趣。”

他一连说了四句有趣,面上又自喜笑颜开。

柳鹤亭听了,心下却不禁骇然,但也曾听过,关外的马贼多擅伏地听声之术,远在数里外之地行来的人马,他们只要耳朵贴在地上一听,便知道人马之数,但像戚四这样一面谈笑,却已将远处的人马数目、男女一哦性一哦别,甚至马的好坏都听了出来,那却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事,尤其令柳鹤亭惊骇的是,他所说出的这人马数目,正和那来自南荒的一行人马一样。

只听戚大器笑道:“不知道这些人武功怎样,胆子可大——”

戚四奇“呀”了一声,道:“不好,不好,这些人耳朵也很灵,居然听出这里有人了,咱们可得躲一躲,若让他们一起见到我们四人,那就没有戏唱了。”

柳鹤亭目光闪动处,只见这四人此刻一个个眉开眼笑,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就有如幼童婴儿面对着心一哦爱一哦的玩物一样。

他心里只觉好笑,却有些不太舒服,暗中寻思道:“不知道那陶纯纯此刻是否还和他在一起”

又忖道:“反正我已不愿再见他们,管他是否与她在一起,都与我无关。”口中急道:“正是,正是,我们快躲他一躲。”

目光一转,却见戚氏兄弟四人,各各眼动目跳,以目示意,像是又想起什么好玩的事一样,一会儿又不住打量自己,他心中一动,连忙摇手道:“不行,不行。”

戚三栖忍住笑道:“不行什么”

柳鹤亭一怔,忖道:“是呀,不行什么人家又没有叫我干什么。”

只听戚大器笑道:“你是说不愿躲起来是么那正好极,你就站在这里,替一哦我们把这班人拦住,然后——”

柳鹤亭此刻大感焦急,又想掠去,又想分辩,但戚大器说个不停,他走又不是,一哦插一哦口也不是,哪知他话声未了,戚四奇突地轻咳一声,戚大器立刻顿住语声,柳鹤亭忙待发话,哪知咳声方住,这戚氏兄弟四人,竟已一起走了。

这戚氏兄弟四人武功不知究竟怎样,但轻功的确不弱,霎眼之间,四人已分向四个方向如飞掠走。

柳鹤亭怔了一怔,暗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心念动处,立刻毫不迟疑地一拧身躯,正待往道边林野掠去,哪知身后突地传来一声娇一哦呼:“呀——你!”

另一个冰冷冷的语声:“原来是你!”

柳鹤亭心往下一沉,吸了口长气,极力按捺着一哦胸一哦中的愤慨之意,面上作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方自缓缓回转身去,含笑道:“不错,正是在下。”

他不用回头,便知道身后的人,一定便是那陶纯纯与“东宫太子”项煌,此刻目光一抬,却见陶纯纯那一双明如秋水的秋波,正自瞬也不瞬地望着自己。她一掠鬓角秀发,轻轻道:“方才我们远远听到这里有人声,就先掠过来看看,却想不到是你。”

柳鹤亭面上的笑容,生像是石壁上粗劣笨拙的浮雕一样,生硬而呆板。

要知他本不喜作伪,此刻听她说“我们”两字,心中已是气得真要吐血,再见了那项煌站在她旁边,负手而笑,两眼望天,一副志得意满之态,更恨不得一脚踢去,此刻他面上还有这种笑容,已是人为不易,又道:“不错,正是在下。”

陶纯纯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是你,可是你方才为什么不声不响地就跑了”

柳鹤亭心中冷哼一声,忖道:“反正你有人陪着,我走不走了你何事”口中仍含笑道:“不错,在下先走了。”

陶纯纯秋波一转,像是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缓缓伸出手掌,掩住樱一哦唇,轻笑道:“你这人……真是。”

项煌突地冷笑一声,道:“阁下不声不响地走了,倒教我等担心得很,生怕阁下也像我宫中的女婢一样,被人宰了,或是被人强行掳走,嘿嘿——想不到阁下却先到这里游山玩水起来了,却将救活人、埋死人的事,留给我等来做。”

他冷笑而言,柳鹤亭昂首望天,直到他话说完了,方喃喃自语道:“好天气,好天气……”

目光一转,满面堆欢,道:“兄台方才是对小可说话么抱歉,抱歉,小可方才正自仰望苍穹,感天地之幽幽,几乎怆然而泪下了,竟忘了聆听兄台的高论。”

他方才与那戚氏兄弟一番论交,此刻言语之中,竟不知不觉地染上那兄弟四人一些滑稽玩世的味道,要知道聪明的少年大多极善模仿,他见了这项煌的神情举止,正自满腹怒气,却又自惜身分,不愿发作出来,此刻他见项煌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知道他此番心中的怒气,只怕还在自己之上,心下不觉大为得意,干笑了两声,竟真的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阵马蹄声,如飞奔来,前行四匹健马,两匹马上有人,自是那两位“将军”,此刻他两人一手带着另一匹空鞍之马,扬蹄奔来,到了近前,一勒缰绳,四匹马竟一起停住。

柳鹤亭哈哈笑道:“好马呀好马,好人呀好人,想不到两位将军,不但轻功极好,马上功夫更是了得,小可真是羡慕得很,羡慕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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