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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烟斗(甲贺三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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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烟斗

甲贺三郎|koga saburo

那天夜里的光景,我现在回想起来,也仍会感到毛骨悚然。那是在东京大地震 [23] 发生后不久的事情。

那晚十点后就变天了,随着台风的呼啸声,大颗大颗的雨点子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那天自从早晨在报上看到“台风将于今天半夜袭击帝都”后,我在机关上班时就一直担心着这事,不幸的是,气象台的观测竟然准得出奇。我的担心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那天夜里十二点到两点之间,轮到我去值夜警。暴风雨中的夜警,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其实,夜警这事,始于一月前的东京大地震。由于当时所有的交通机关全部瘫痪,社会上谣言四起,所以在火灾过后,山手 [24] 的居民就纷纷操起了家伙,成立了自警团。

老实说,当我站在这涩谷町,遥望着远处下町冲天而起的白烟,看到泥浆满身,赤着脚,或仅穿着地袜,沿着道玄坂一路往高处逃难而来的人群时,不禁忧心如焚,担心这人世间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与此同时,我还会因各种花样百出的谣言而惊恐万分,所以大白天里我也会手持家传的宝刀,在自家四周绕圈子。

就这么着,在自警团执勤了好几天之后,人们的情绪才渐渐地安定下来。但当局也发布了不准手持凶器的禁令,自警团在大白天里的巡逻、警戒就被废止了。但是,夜间的巡逻、警戒却还一时终止不了。也就是说,自警团变成了夜警团,形成了一项以几户人家为单位,每户出一个男人,每天晚上几个人一起在这几户人家周围巡逻、警戒的惯例。虽说后来警视厅也主张废止夜警团,夜警团内部也出现了不少的反对者,可一旦投票表决,依然是主张继续下去的占多数。其实这对于像我这样在xx省做书记工作,都已经四十好几,不久就能拿到养老金,而家里又没有别的男人的人来说,是一种负担。可是没办法,我也只得一周一次地在半夜里去敲梆子巡逻。

在那天夜里,自十二点钟交接班那会儿起,暴风雨就动起真格来了。我当时是比交接班时间略晚一点才去的,上一班的人已经巡逻回来了,一个是退伍军人青木进也大佐,另一个自称是新闻记者的年轻人,松本顺三。他们穿着外套正坐在简陋的值班室里等着。这个青木进也就是所谓的夜警团的团长,而那个记者——多半是探访记者 [25] 吧——是从下町跑来避难的。他所投奔的那户人家与我家只隔着两三家人家。

要说组织夜警团的唯一好处,就是打破了山手这地方所谓的“知识阶层”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陋习。这些知识分子原本都住在各自的贝壳——大的如海螺,小的似蛤蜊——似的家里,猫额头大小的一小块院子还用围墙分隔着。街坊邻居看着像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可从来都不打招呼。如今至少是各家的户主都相互认识了,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逃难者都从事着五花八门的职业,因此从他们身上也可获得各种各样的知识。不过,这些知识似乎也并不怎么靠谱,以至于后来都被归入了“哦,那不是夜警野话吗”一类。

青木进也的年纪似乎比我要大一些,他是夜警团的强烈支持者,同时也是个军备扩张论者。而松本顺三虽是个年轻人,却是废止夜警团的急先锋,同时也是个军备缩小论者。故而他们两人在思想上形同水火,在半小时一次的敲梆子巡逻的间隙中,会展开唇枪舌剑般的激烈交锋,其势头之猛,一点也不输于外面的暴风雨。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青木大佐说道,“就拿这次地震中组织起来的自警团来说,一百个手持竹枪、破刀的人,也抵不上五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啊。”

“可这也并不能说明军队的必要性。”松本记者反驳道,“由于过去的陆军奉行精兵主义,认为只要训练好军队就行了,所以像我们这些一般民众根本得不到训练。尤其是山手这儿的知识分子,善于动嘴不动手,并且不愿意被别人指挥,集体行动一概不行。所以说,自警团的不顶用和扩张军队的必要性,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

“可是,即便是你,也不得不佩服地震后军队在这里发挥的作用吧。”

“这个我当然认可。”松本说道,“可是不能因此无视军备缩小论。正如此次地震后所出现的‘物质文明弱不禁风,经不起大自然的一击’之类的论调一样,简直是岂有此理。事实上,我们所拥有的文化并未因此次地震而遭到毁灭,不是也有些建筑物在地震中岿然不动吗?只要充分地应用我们所掌握的科学技术,就能够抵御大自然的暴虐。问题是,我们并没有将真正的文化运用于这个帝国的首都。要是我们能将日俄战争中耗费的军费的一半用于帝都的文化设施上,恐怕这次就不会遭受如此严重的摧残。因此,我们必须进一步缩减军费。”

我打着盹,将该青年的宏论与暴风雨的声响掺和在一起,迷迷糊糊地听着。然而,青木突然发出的高声,又将我彻底惊醒。

“不管怎么说,夜警团不能废止。它是好是坏暂且不论,现在每个家庭都做出牺牲,派人出来参加夜间巡逻,只有福岛那家伙最不像话。老实说,他家的房子还是烧光的好。”

估计在夜警团问题上,青木大佐被松本驳倒了,所以将气撒在福岛身上。福岛和他是隔壁邻居,最近刚盖了所很大的房子,也是他一贯的唾骂对象。

我吓了一跳,心想他们要是打起来,我要不要去拉架呢。可松本不吱声了,故而没出什么事。

到了一点三十五分多,他们两人将我留在小屋里,出去进行最后一次巡逻,而此时的暴风雨,也到达了。

一点五十分的时候——为什么时间记得这么准确呢?因为值班室里有钟,我待在里面也无事可干,所以有点什么事的时候,总会看一眼时间——松本顺三敲着梆子一个人回来了。我问他青木哪儿去了,他说青木要顺道回家一趟,他们就在他家门口分手了。两点钟左右,青木回来了,由于不久之后,下一班的人就来了,我们说了会儿话后,就告辞了。出了值班室后,我跟松本往左,青木往右,分道扬镳。正当我们快走到自家门前的时候,听到狂风中有人在呼叫。

我们两人赶紧跑过去。值班室里的人也跑了出来。去那一看,只见青木在一个劲地大叫:“着火啦!着火啦!”我忽然闻到一股焦糖味,心想难道是砂糖烧起来了。我们和从附近跑出来的人一起,用早就预备好了的水桶舀了水,冒着暴风雨全力救火。

要说还是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我们就抢在火势蔓延开来之前,将其扑灭了。着火的那家,不是别家,正是福岛家。那火像是从厨房里烧起来的,烧着了厨房、茶间 [26] 和女佣的房间,但铺着榻榻米的客厅,一点都没烧着。

救完火后,人们都累得够呛,一边放心地喘着气,一边庆幸没有造成更大的灾难。可由于屋子里静得出奇,我觉得有些蹊跷,就用手电筒照着往里走去。来到房间与客厅交界的地方,发现有个黑乎乎的东西横躺在那儿。

用电筒一照,发现是个男人。我不禁“啊!”地大叫了起来,随即又后退了两三步。是个死人!只见房间里的榻榻米也被血浸泡得发黑了。

好不容易扑灭了火,刚定下心来的人们,听到了我的叫声,便又乱哄哄地涌了进来。

在众人举着的灯笼的照耀下,大家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具惨遭杀害的尸体。大家只是围观着,都不敢靠近。有人举高了灯笼,借着亮光朝里屋望去,可以看到已经铺好的被褥,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倒在被褥之外的地上。不一会儿,不少看热闹的人聚集过来,从他们口中可以得知,这三人是一对看房子的夫妇和他们的孩子。福岛一家人早就回老家避难去了,只留下福岛一人,可据说今天傍晚,他也回老家去了。

我一边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一边观察着死尸的模样。突然看到松本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更令人吃惊的是,他像是要将尸体抱在怀里似的,对此做了仔细的调查。作为一名探访记者,他似乎对这一套已经轻车熟路了。

他还用手电筒照着走进里屋,进行仔细调查。这种大胆的行为,令我敬佩不已。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长夜已尽,天光放亮了。

不一会儿,松本像是结束了对尸体的调查,他从里屋走了出来。此刻我就在他身旁,可他看都不看我一眼,马上又去察看客厅。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环顾已经相当明亮的窗户后,发现角落里有一块榻榻米翘了起来,下面的地板也被掀了起来。松本像一只鸟似的飞扑过去,我也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在被掀起的地板一角上,落着一张纸片。目光敏锐的松本顺三看到后似乎有些吃惊,他一度想将其捡起来,但立刻又打消这个念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我在他身旁瞄了一眼那纸片,见那上面写着些莫名其妙的符号。我又朝他的笔记本上看了一眼,发现那上面也写着与那纸片上一模一样的符号。

01

“哦,是你啊?”注意到我在偷窥后,松本急忙将笔记本合起来,“怎么样?去调查一下火灾的情况吧?”

我一声不吭地跟着他朝被火烧过的地方走去。只见被烧焦了一半的器物乱七八糟地散落着,被烧得又黑又焦的木头,正“嗤——嗤——”地冒着白色的水汽。这火看来确实是从厨房那儿烧起来的,可像是引火之物的东西,却一个都没发现。

“怎么样?果然是糖烧焦了吧。”

松本指给我看一个挺大的玻璃罐子,它的上部已经没了,只剩下底部,罐底上粘着些黑乎乎的、板状的东西。我听到青木在喊“着火了!”并朝他那儿跑去时,曾不无纳闷地在心中嘟囔过一声:“难道是砂糖烧起来了吗?”不料竟然被他“听”到了。如此机敏,实在是令人叹服,而玻璃罐中被烧剩下的东西,无疑正是烧焦了的砂糖。

他仔细地检查着四周的一切。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柄小刷子,又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来,弯下腰将地上的一些东西扫到了纸上,郑重其事地拿给我看。只见纸上有几个白色的小珠子正在骨碌碌地滚动着。

“是水银吧。”我说道。

“是的。估计原先是在这个里面的吧。”说着,他又给我看了个直径约为二分 [27] 的玻璃管碎片。

“这不是摔碎了的温度计吗?”我答道,同时也感到他似乎有些故弄玄虚,“这跟火灾也有关系吗?”

“如果是温度计的话,就不会剩下这么多的水银了。”他答道,“至于跟火灾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清楚。”

是啊,他怎么会清楚呢?可我却觉得他似乎已经发现了问题之关键。

这时,门口热闹起来,有许多人涌了进来,是检事和警察们。

我跟青年记者对一名警察说,我们在当天夜里值夜警,青木是火灾的第一发现人,我们是听到了他的喊声才赶来的。警察要求我们等一会儿再走。

死去的男人约四十来岁,现场留下的格斗痕迹很明显。他是被人用锋利的尖刀——显然就是那把被扔在现场的水果刀—— 一刀刺中左肺而毙命的。死去的女人大概三十二三岁,像是从被窝里出来去抱孩子的时候,被人从背后刺了一刀(也被刺中左肺部)而毙命。茶间与房间——那三人睡觉的房间——之间的隔扇,已经被刀划得不成样子了。枕边的小茶几上放着点心盒子和一个盆,盆中放着像是睡前吃过后留下的苹果皮。

除此之外,让人觉得奇怪的就是那块被掀起的地板和莫名其妙的纸片了。

问讯开始了。第一个是青木进也。

“夜警交接班后,嗯,已经过了两点二十分,我正往家里走。”青木说道,“由于走前门绕远,我就想穿过福岛家的院子,从我家的后门进去。就在这时,我看到他家厨房的天花板发出了红彤彤的火光,于是我就大叫了起来。”

“院子的栅栏门是开着的吗?”检事问道。

“由于夜警巡逻时,有时也会进入院子,所以栅栏门一直是开着的。”

“发现火灾之前,你大概是在什么时候巡逻的?”

“还没到两点吧。是吧?松本君。”青木扭头问松本道。

“是的。巡逻结束,回到值班室的时候,是两点不到五分,所以在家门前与你分手的时候,应该是两点不到十分吧。”

“‘在家门前与你分手’是怎么回事?”

“我跟他一起巡逻的,然后我要回家一趟,松本君就一个人先回值班室了。”

“你也是穿过那院子回家去的吗?”

“是的。”

“那时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没有。”

“回去干什么?”

“也没什么大事。”

这时,警察来到了检事的跟前,尸检结果出来了。结果表明,被害人是在晚上十点左右死亡的。小孩子的尸体由于外表未发现任何异常,还有待解剖。与此同时,那个点心盒子也交给鉴定课去检查了。

从时间关系上来看,杀人与火灾是否有关还不好说。这也是警察们争论的一个焦点。

总之,大体上可以认为,凶手在与那男子搏斗后,用枕边的水果刀将其刺死,并从背后刺死了准备带着孩子逃走的女人。然后,他想要藏匿尸体,欲撬开地板,结果没成功,就划开了隔扇当柴火,想烧毁尸体。

“可是,在有夜警巡逻的情况下,凶手是怎么进来行凶作案,又是怎么逃之夭夭的呢?”一个警察问。

“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松本插嘴道,“夜警巡逻是从十点钟开始的,他只要在此之前潜入家中,等到大火烧起来,趁着乱哄哄的时候,悄悄地溜走不就行了吗?当然也可能是在两次巡逻的间隙逃走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警察像是被惹恼了,“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你看到凶手逃走了吗?”

“我要是看到了,就立刻把他给抓住了。”松本答道。

“哼!”那警察更加生气了,“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了,快回家去吧。”

“还不能回家。”松本不为所动地答道,“我还有话要跟检事先生说呢。”

“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检事开口道。

“刑警先生们的理解似乎有点偏差。那孩子是怎么死的我不清楚。不过那两个大人,我认为不是被同一个人杀死的。也就是说,是不同的两个人分别杀死了女人和男人。”

“你说什么?”检事不由得提高了嗓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杀死这两个大人的,不是同一个凶手。不错,这两人都被同一把凶器杀死,也都是左肺部挨了一刀才死的。可是,一人是正面被刺,一人是背面被刺。一般来说,从背后刺中肺部要困难一点,是吧?还有,请看一下隔扇上的划痕。都是从左往右笔直的划痕,因为一般进刀的地方孔比较大,抽刀的地方孔比较小,所以这一点应该是很清楚的。你们再看看——”他转向刑警们说道,“看看那苹果皮。苹果皮都连得很长,是向左旋的,说明削苹果皮的人是个左撇子。划开隔扇和刺死女人的人都是左撇子。可是,刺死男人的人却是个右撇子。”

检事和我,不,应该说在场的所有人,全都茫然地聆听着青年记者滔滔不绝的解说,寂静无声。

“言之有理。”少顷之后,检事终于打破了沉默。

“你是说,这个女的,就是被死在那儿的男人杀死的,对吗?”

“对。”青年记者简单地回答道。

“那么这个男的是被什么人用他自己所拿着的凶器杀死的?”

“与其说是‘什么人’,”青年记者说道,“还不如说多半是‘那个人’为好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全都默不作声地紧盯着青年记者。

“警部先生,那张纸片您不觉得眼熟吗?”

“是啊。”警部想了一会儿,呻吟似的说,“是啊,被你这么一提起,我倒想起来了。这确实是那个家伙的事件发生时……”

“是的。”青年记者说道,“当时,我作为一名微不足道的探访记者,与该事件也有那么一点关系。我记得在那个因‘谜之男人商店盗窃事件’而出名的岩见庆二的房里看到过这张纸片。”

听到岩见庆二的名字后,我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岩见!岩见!那家伙也与这个事件有关吗?当时,报纸上以令人惊悚的标题报道了岩见事件。我对此也颇感兴趣,故而读得十分投入。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松本刚才要将其与记在笔记本上的符号相比较呢!

在此,请允许我先将当时报纸上报道的事件,原封不动地向读者介绍一下。

这个自称为岩见庆二的青年职员是这样说的:

去年六月底的某个晴朗的下午,他——岩见庆二,上身穿着羊驼呢的黑色上衣,下身穿着白色的条纹裤子,头戴一顶麦秸草帽,足蹬一双白皮鞋,领带嘛,自然是蝴蝶结式样的领结了,这是一副公司职员的标准打扮。他胸前鼓鼓的,里面装着两个信封。一个信封里是本月的工资;另一个信封里装的是半年度的奖金——他曾一度以为今年夏天的奖金要泡汤了,故而已对此不抱希望了。他早已盘算过,即便从这两项收入中扣除每月付给西服店的分期付款和欠住宿处老板娘的钱,应该还会剩下不少。故而他此刻的心情十分悠闲,也没约什么人,只是一个人独步在银座街头,浏览着街边的展示橱窗,心里面想着那些自己想买却绝对不会买的东西。

散步当然是不用花钱的,但怀揣着可自由支配的金钱,尽管绝对不买,只是透过玻璃橱窗看看自己想买的东西的“享受”,也是无此经历之人所难以想象的。眼下,岩见庆二正沉浸在如此“享受”之中。

不一会儿,他在一家洋货店前停下了脚步。那时,倘若有人机敏地在一旁观察他的话,应该就能发现他悄悄地做了个小动作:抻了抻上衣的袖子。那是因为他在橱窗里看到了一对同事中某人所拥有的,自己也念叨了许久的金袖扣,而自己那副蹩脚袖扣简直令他无地自容,故而下意识地做了这么个小动作。

狠心离开这家店的橱窗后,他又朝着新桥方向走去,然后又在一家很大的钟表店前停下了脚步。他早就想要一只金壳表了,不过今天肯定是不买的。随后他加快了脚步,一路上盘算着“想买而不买”的事,过了新桥,在玉木屋的拐角右拐后走了两百多米,然后又左拐进入了一条小弄堂。这时,他不经意地将右手探入上衣的口袋,却意外地触碰到了一个小玩意儿,他略感纳闷地取出来一看,是个小纸包。赶紧打开,啊!这不是刚才看到的那副金袖扣吗?他擦了擦眼睛。忽然又觉得左边的口袋里沉甸甸的,而从左边口袋里掏出来的,居然就是金壳怀表!他一下子坠入了云里雾中,简直像童话故事一样:仰仗着魔法师的神力,不论要什么,都会从天而降。然而,他也没愣神太久。因为,他那只拿着金壳表的手,被一只从身后伸过来的强有力的大手给紧紧地拽住了。原来,他的身后站着个陌生大汉。

随后,他不容分说地被这个素不相识的大汉带回了刚才去过的洋货店。他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店里掌柜的就说,没错,就是这人,不过店里没丢什么东西。紧接着他又被带到了钟表店。这时,岩见庆二也有点明白过来了。钟表店掌柜一看到他就说,没错,就是这个家伙。于是刑警——当然就是那个大汉了——立刻搜了岩见的身,并且从他腰间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枚戒指——还熠熠闪光呢。

“虽说是一张生面孔,”刑警对岩见说道,“倒也不像个生手嘛。”

“开什么玩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后,岩见也有点发急了,“我一点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喂,喂,别装了,好不好?”刑警说道,“你买了金袖扣,又买了金壳怀表,这些都没问题。可你不能顺手牵羊,带走了钻戒啊。手法还挺高明嘛。”

“什么金壳怀表和钻戒,我都没买过呀。”岩见辩解道,“这个不难搞清楚。你们看一下我带的钱不就知道了吗?”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从内口袋里掏出了装有工资和奖金的信封。可是,在看到信封后,他的脸色就变了:信封居然已经被打开了!

见此情形,刑警似乎也有点迷惑了。他放缓了声调说道:“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先到局里来一趟吧。”

到了警视厅后,岩见庆二毫不慌张,声明自己今天从未买过什么东西。听了他的陈述,警部不由得大感惊疑。因为,如果这个青年所说的话句句属实,那么这个事件就太奇怪了。这时,警部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听岩见庆二说自己是某某大楼内的东洋宝石商会的职员时,就猛地想起了两三个月前那个“白昼抢劫”事件来。仔细追问下去后,他更为惊讶地发现,原来这个岩见庆二还是与该事件关系最深的人之一。

所谓的“白昼抢劫事件”,是这么回事:

事件发生在四月初,正是再过两三天便可观赏樱花的时节。一个阴沉沉的中午,某某大楼十层的东洋宝石商会的总经理,将当天从分店运来的几颗钻石收好,转身去打开保险箱。这个总经理办公室位于员工集体办公的长方形大办公室的凹陷处,只有一个入口。作为秘书,岩见庆二就坐在那入口的门外。总经理面对保险箱的时候,听到背后有动静,便回过头去看。只见身后站着一个蒙面男人,正将一支手枪对着自己。而他的脚下,还躺着一个男人。总经理顿时吓得呆若木鸡。蒙面人紧盯着他步步逼近,伸手就要去抓桌子上的钻石。就在这时,他的背后响起了异样的喊叫声。那是从倒在地上的秘书岩见庆二的嘴里发出的。这时,强盗退到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口。紧接着,在大办公室里上班的职员们开始朝总经理办公室门口跑过来。他们只见岩见从里面跑出来,嘴里喊着:“不好了!总经理受伤了!快叫医生来!”而当职员们正要进入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却与总经理撞了个满怀。

“强盗逃哪儿去了?”总经理喊道。

职员们全都感到一头雾水。他们只看到先是岩见嘴里喊着“总经理受伤了!”从里面跑出来,随即又看到总经理嘴里喊着“强盗逃哪儿去了?”从里面跑出来。而进入了总经理办公室的职员更是第三次大吃了一惊:因为岩见庆二还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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