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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与白之间的真实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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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督察一直很讨厌医院的气味。

就是那股飘散在空气中、呛鼻的消毒药水的气味。骆督察不是在医院有什么不快的回忆,只是,这空气往往令他联想到气味相似的停尸间。就算当了二十七年员警,见过无数尸体,他依然无法习惯这种气味——试问除了对尸体有特殊癖好的变态外,谁会在面对死人时感到愉快?

骆督察吐了一口气,心底的不安却没有因为这一口气而消减半分。比起在停尸间观看验尸过程,这刻他的心情更是沉重。

身穿整齐蓝色西装的他,落寞地瞧着病床上的人。

在这间单人病房里,病榻上躺着的,是一个庞眉皓发的老年人。在呼吸面罩下,老人的脸上满布皱纹,双目紧闭,肤色苍白,长著零星老人斑的手臂上插著细管,连接着好几台运作中的医疗仪器。病床上方悬挂著十七寸的平面萤幕,显示著病人的脉搏,血压、血含氧量等资讯,线条缓慢地从右往左移动,如果这画面不是跳动着,任谁也会觉得这老人已经死去,床上躺着的是一具保存得很好的尸体。

这位老人是骆督察的“师傅”,是多年来指导他调查、搜证、推理、破案,却从不按牌理出牌的师傅。

“小明啊小明,办案不可以墨守成规。警队里已经有太多因循苟且、只按照死板的规则做事的人,虽然纪律部队遵从上级指示是铁则,但你要记得,员警的真正任务是保护市民。如果制度令无辜的市民受害、令公义无法彰显,那么,我们就有充分的理由去反抗那些僵化的制度。”

骆督察想起师傅这句老挂在嘴边的话,不由得苦笑起来,骆督察全名骆小明,他在十四年前升任见习督察后,几乎没有同僚直呼这个逗趣的名字,都会叫他“骆督察”,就只有他的师傅,一直喊他“小明”。

毕竟,对他的师傅关振铎警司?来说,骆督察就像儿子。

关警司在退休前担任总部刑事情报科b组主管。简称cib?的刑事情报科是警方的中央情报机关,负责搜集、分析和研究各区的犯罪情报,再联同其他部门策划行动。如果说cib是警方的大脑,当中的b组就是负责推理的前额叶,把收到的资讯分析、组合,从蛛丝马迹找出旁人无法看清的事实,关振铎从一九八九年开始统领这个核心小组,成为情报科的灵魂人物;而在他退休的一九九七年,当时仍是探员的骆小明调职情报科b组,成为关警司的“关门弟子”。

虽然关警司只正式当了骆小明的上司半年,但他在退休后以合约形式担任警方的顾问,他有更多的机会指点小明这位年龄相差二十二岁的后辈。对没有子嗣的关振铎来说,对方就像自己的儿子。

“小明,跟嫌犯打心理战就像赌扑克,你要让对方弄错你的底牌——你明明拿一对a,就要让对方以为你只有2、3点凑不成牌型的杂牌;你眼看没胜算嘛,却要装腔作势加注,令对方以为你胜券在握,只有这样子,犯人才会露出破绽。”关振铎曾这样对骆小明说过,就像父亲教导孩子,关振铎把他破案的诀窍倾囊相受授。

经过多年相处,骆小明待关振铎如父亲,对他的脾性更是一清二楚。警队同僚替关振铎起过好些浑号,像“破案机器”、“天眼”,“神探”等等,但骆小明觉得最贴切的,是已去世的师母—亦即是关振铎的妻子—的一句。

?目前香港员警职级由低至高分别为:警员、警长(警长、警署警长)、督察(见习督察、督察、高级督察、总督察)、警司(警司、高级警司、总警司)、处长(助理处长、高级助理处长、副处长、警务处长)。警员及警长合称每“员佐级”警务人员、警司和处长合称为“员警、委级”警务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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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就是‘算死草?’,叫他‘度叔’还差不多。”

在广东话中,“度叔”是斤斤计较、吝啬守财的人的戏称,而碰巧“铎”和“度”同音。骆小明想起多年前听到师母说出这句双关语,不由得露出微笑。

精明干练,特立独行、锱铢必较……就是这样的一个怪人。经历了六○年代的左派暴动?、熬过七○年代的警廉风波?、对付过八零年代的凶悍歹徒、目睹过九○年代的主权移交、见证过〇〇年代的社会转变,数十年间默默地侦破了上百宗案子,暗地里为香港警队历史写下光辉的一页。

如今,这位人物行将就木,他曾经参与建立的警队形象,亦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崩解——在二○一三年的今天,香港员警的光环业已褪色。

在殖民地时代,香港员警曾因为尽忠职守而获英女王颁予“皇家”的称号,七○年代末肃清贪污贿赂后,成为全世界数一数二的优秀执法部队,有效率地遏止香港的犯罪活动,以保护市民为己任,获得社会各阶层支援,确立了公正无私,诚实可靠的专业形象。虽然警队里偶有害群之马,身为警务人员却涉及严重的案件,可是大部分市民会认同这些只是个别事件,并不影响对香港员警的观感。

真正影响市民对警方观感的,是政治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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