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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像滥情小说一样地死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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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丸本把手帕揉作一团,“两边我都是真心的。”

芝田和加藤对望一眼,耸了耸肩。加藤也轻轻叹了口气。大概是觉察到了气氛有些不对的缘故,丸本赶忙说道:“不过我也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所以我准备同时和她们二人断绝关系。昨天晚上,我本打算先把这事告诉绘里的。”

“哦?”加藤再次看了他一眼,“这可是得下很大决心的啊。”

“我就只能这么做了。”

说着,丸本耷拉下了脑袋。

8点40分,江崎洋子准时出现了。稍稍有些过细的长发披散在黑色毛衣的肩部,再加上小田香子和已死的牧村绘里,这种类型的身材相貌,或许就是他们公司选人的标准吧。

“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洋子的脸上带着些许的不快,开口问道。估计是白天已经有别的搜查员找她问过了的缘故吧。据那位搜查员说,洋子说的情况与丸本所说的大致相同。洋子已经知道丸本对绘里下手了,只不过她觉得丸本这么做,只是在逢场作戏而已。

“我们不过只是想找你确认几件事罢了。关于你和丸本社长之间的事,我们还有几点没问到的。”芝田说道。

其实今天他到这里来,完全是出于他自己的个人判断。

“什么事?”洋子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之前你就已经知道丸本和牧村之间的事了吧?”

“对。”洋子轻轻抬起了下巴。

“那,你有没有和丸本谈过这件事呢?”

“有没有和他谈过?谈什么?”

“有关今后的事。你们二人之间就没有在意见上有过分歧吗?”

洋子呵呵一笑,从包里掏出了香烟。她慢条斯理地点火,深吸一口,从鼻孔中喷出烟气。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香烟“恐龙”。芝田心想。

“他那人就那样儿。”

“你说的是丸本社长吧?具体怎么样呢?”

“他只要一对人出手,就会立刻头脑发热。估计他和绘里之间也是这样的。”

“你很冷静呢。”芝田看了看洋子的眼睛,“似乎可以接受恋人的花心啊。”

洋子手里夹着香烟,再次呵呵一笑。芝田本以为她会说些什么,结果她却默然不语。

“丸本社长说,他准备同时跟你和牧村小姐分手。”

“他一贯如此。不过他倒是还没来找我提过分手的事。”

“或许他过两天就会来和你提的。”

“或许吧。分就分吧。”

“分就分吧……分了也无所谓吗?”

“嗯。”洋子嘴里叼着烟,平静地点了点头,“反正迟早有一天,他都会跑来求我和他重归于好的。他就是这么个人。”

说完,洋子撇起嘴唇,吐了口烟。

5

案件发生之后,已经过去了四天的时间。 因为夜里没有工作,香子在屋里听着音乐。打那之后,绘里的事就再没有上过报纸。绘里的葬礼应该已经办过了,但香子甚至连是谁来认领的尸体都不知道。香子给绘里住的公寓打过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听,而隔壁的刑警最近也一直不在家。

晚上八点,香子听到了隔壁开门的声音。之后房门又被粗暴地关上。大概是芝田回来了吧。

香子走出房间,按响了芝田的门铃。屋里传出颇不耐烦的应门声,之后房门就开了。

“晚上好,”说着,香子皱起了眉,“你怎么一脸倦容?”

“之前一直都在署里过夜。大晚上地跑回来,结果却还是没心情休息。”

香子往屋里看了一眼,只见各种纸箱纸袋都已经堆到玄关口。搬家之后,他似乎还一直都没来得及收拾。

“你还没吃饭?”

见芝田手里捧着杯面,香子开口问道。芝田嘟起嘴唇,做了个崩溃的表情。

“最近几天我一直都在吃这东西,没想到我这人居然还这么节能环保。”

“真够可怜的。”

“只要自己的努力能够有所回报,那也就谈不上什么可不可怜了。”

“难道还会没有回报?”

芝田手里捧着杯面,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好了,那你不如到我这里来吧。我请你吃饭,也请你告诉我些情报。话虽如此,我这里也只有些我吃剩的意大利面。”

“我开心得都快流泪了。不过我这里的情报,或许还不值你剩下的那些意大利面呢。”

换上训练服和运动衫,芝田走进了香子的房间。趁着香子去给自己做蛤仔的时间,芝田看了看香子随手扔在一旁的卡拉扬的唱碟盒子。

“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古典乐迷呢。”芝田说道。

“我这还只是正打算成为乐迷的啦。”香子说,“那是我今天刚从碟店里租来的。”

“你怎么会突然间对这东西感起兴趣来了?”

“这是灰姑娘的条件啦。因为王子他整天就聊古典音乐。”

“哦?是这么回事啊。”

芝田兴味索然地把唱碟盒子放回了原位。

“想要让对方看中自己,自然也免不了要花些心思的啦。你自己对古典音乐熟悉吗?”

“一点儿都不了解。”

“你平常都听些什么音乐呢?你既然是刑警, 大概是喜欢听演歌注2吧?”

“干吗刑警就非得听演歌啊?我一般比较喜欢听年轻女性的摇滚,尤其是prcess prcess。”

“真没想到,”香子睁大眼睛,把盘子往桌子上一放,“不过能有你这样的刑警,感觉倒也挺不错的。好了,意大利实心面。”

“哦,万分感谢。”

芝田开心地往椅子上一坐,拿起餐叉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香子问他好不好吃,他也只是点了点头。风卷残云般地扫光了半盘意大利面之后,芝田抬起头来。

“有关那件案子,估计是准备以自杀定案了。”

香子在地毯上坐下身,抬头看着他。

“查到些什么了吗?”

“嗯。”芝田喝了一口水,“毒药大概是氰酸钾吧。目前已经查明那东西的来历了。牧村绘里的房间里有个小瓶子,毒药就装在瓶子里。也就是说,现场残留的那些毒药,就是她自己预备好的。”

“绘里手上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香子嘟起嘴来说道。

“问题就在这里了。据说那东西是她从老家带来的。”

“老家?”

“你不知道吗?是名古屋啊。就是出产米粉糕和棋子面的名古屋啦。”

名古屋——

香子还真不知道。之前她也从未和绘里聊过彼此的家乡。

“她是在两年半前到东京来的,参加了一家名为‘皇朝宴会公司’的面试,做了礼仪小姐的。”

“我只知道她是从‘皇朝’那边来的。”

皇朝宴会公司是宴会招待服务中的一家老商号。他们那里随时都保持有两百名左右的礼仪小姐,所有的员工都接受过严格的训练。因为他们录用礼仪小姐时的条件很严,所以即便离开那里单干,从那里出来的自由礼仪小姐也从不缺活儿做。

绘里是在三个月前离开皇朝,到班比这边来的。她这样做的原因,就在于那边实在是太过严格,完全没有自由时间。

“案件发生的三天前,她曾经回过一趟老家。那瓶氰酸钾似乎就是她在那个时候带过来的。”

“从家里带来的……绘里家是开镀金工厂的吗?”

听香子这么一说,正忙着吃意大利面的芝田被噎了一下。他赶忙喝了一口水,扭头对香子说道:“你怎么知道镀金工厂里会用到氰酸钾的?”

“电视里的推理剧中不是经常都会提到的吗?凶手是从镀金工厂里盗走的氰酸钾。”

芝田一脸崩溃的表情。

“这年头的电视剧,真是让人受不了。不过绘里家却并非镀金工厂,而是一家米店。”

“米店?”香子有些困惑不解。

“几年前,他们家的仓库里闹鼠灾,情况还挺严重的。后来老板就从在汽车修理厂上班的朋友那里弄了些氰酸钾来,用来对付老鼠。他们做了些饭团,把毒药掺到饭团里,放到老鼠的必经之路上。只可惜那些耗子根本连看都不看饭团。当时用剩的氰酸钾,就放在他们家的杂物间里。”

“结果就被绘里给带走了?”

“大概是吧。我们一提起氰酸钾,她的父亲就立刻想起这事来了。详细一问,那只装了氰酸钾的瓶子最近的确有被开启过的痕迹。而当我们问起绘里在案发三天前回家的事时,她的父亲也说当时家里并没什么事。如此想来,估计她当时应该是回家去偷毒药的吧。”

芝田吸溜一下,把最后一根面条吸进嘴里,放下了餐叉。

“是这么回事啊。”香子抱膝而坐,把脸埋到两膝之间,“如此说来,她应该就是自杀的吧。”

“不过也存在有不同的意见。”

听芝田这么一说,香子抬起头来说:“不同意见?有人认为她不是自杀的?”

“不,最终结论倒也同样是自杀,只不过在她去偷毒药的时候,或许是本打算逼迫对方也和自己一起殉情的,但结果她却一个人死了——目前也有这样的说法。”

“你觉得这种说法有说服力吗?”

芝田思考了片刻,点头说道:“有一定的道理。只不过当时她准备怎样做,这一点和警方没有任何的关系。问题在于她当时是否存在犯罪的嫌疑。”

“最终却还是没有,是吧?”

香子话音刚落,芝田身旁的电话便响了起来。香子在芝田身旁坐下,把听筒贴到耳朵上,说了声“喂”。考虑到电话恶作剧的关系,香子觉得最好还是不要主动报上姓名。

“喂,是小田小姐吗?”电话的另一头是个男子的声音,而且香子之前也曾听过这声音。

“是我。”

“我是前两天和你见过一面的高见,还记得吗?”

一听这话,香子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当然记得。前两天真是失礼了。”

见香子说话的语调和声音都突然一变,她身旁的芝田不禁感到有些惊愕。

“我是想履行当时的约定。最近我发现了一家不错的店,不知道你明天有没有时间?”

“明天啊……”

香子的脑海中,浮现起了各种各样的事。明天自己还得上班,想要请假的话,必须得提前一周申请。而且今天也已经休息了。临时假——临时请假的话,是会被列入黑名单的。话虽如此,自己却也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溜走。

“那个,明天几点呢?”香子问道。

“这个嘛,我六点去接你吧。”

6点——这时间是肯定不行的。正当香子如此寻思时,在一旁托着腮发呆的芝田映入了香子的眼中。她突然有了主意。

“嗯,好的。”

“是吗?太好了,那就约好六点了。”

见香子放下听筒,芝田开口道:“是你的白马王子打来的吧?”

“我有个请求。”

香子用右手扶住他的膝盖,左手比了一个拜托的动作,“明天你能给我们公司打个电话吗?就说你们晚上要找我去问话,让我们公司给行个方便。行吗?”

“嗯?”芝田皱起了眉头,“干吗找我啊?”

“刚才的电话你也听到了吧?对方可是高见不动产的年轻专务,这可是关系到我这辈子幸福与否的大事,你就帮我一把嘛。”

“高见不动产?对方大概不会认真的吧?”

“刚开始的时候,不认真就不认真吧。之后我会一口咬住他不放的。”

“一口咬住……”

“拜托了啦。我们不是朋友吗?我不是还给你弄了意大利面的吗?”

香子嗲声央求,晃动着芝田的膝盖。芝田搔了搔头,说道:“怕了你了。那要是露馅了可怎么办?”

“不会露馅的啦。好不好嘛?”

“真的不会?”

“不会的啦。啊,你可帮了我大忙了,万分感谢!为了表示谢意,我去给你冲杯饭后咖啡来。”

香子走进厨房烧起开水来!快乐的感觉让她不由得哼起了歌。

“你这表情和刚才完全不同啊。”芝田说,“我这可不是在讽刺你。你还是开心时的模样比较好看。”

“谢谢,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劳。”香子冲着他一笑,“我经常和绘里说,今后我一定要嫁个有钱人。比起没钱的人来,还是有钱人比较好啦。”

“这倒也是。”芝田一脸复杂的表情。

“虽然我也不该提起已经去世的朋友,但如果绘里泉下有知的话,她也一定会替我开心的啦。你不觉得吗?”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芝田一边摆弄着吃面条用的餐叉,一边叹了口气,“我到现在还对她的死抱有疑惑。”

香子停住了正往过滤器中加咖啡粉的手,望了芝田一眼。之后她皱起眉来说:“上次来的时候你也这么说过……你觉得她不是自杀的?”

“虽然目前我还无法断定,但我的心里却总有几点疑惑。”芝田握住了面前的杯子,“那间房间里有两只杯子,其中一只就是她自杀时用的,而经过仔细观察,我们发现另一只杯子也是湿的。如此一来,那么另一只杯子也曾经被人喝过才对。”

“之前我们所有人都在那间房间里,大概是我们之中的谁喝过的吧。”

“如果是你们喝过的,那应该是喝过就放那儿了吧?你们应该是不会把杯子给仔细洗净擦干的吧?”

“……那倒也是。”

“另外还有一点令人费解的是,绘里把氰酸钾掺进啤酒里喝了下去。能帮我往杯里接点儿水吗?”

香子给芝田接来了水。芝田指着装满水的杯子说:“假如现在有人想要自杀,那么他是先把毒药含在嘴里,然后再用水冲服呢?还是会把毒药掺进水里,再喝下去?”

香子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说:“这事得看个人习惯的吧?”

“或许吧。不过绘里当时却选择了后者。”芝田比了个往水里面掺药的动作,“好了,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如果换作是你,你会往水里倒入多少氰酸钾呢?”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知道喝多少会死。应该会把手头的药粉全都掺进去的吧。”

“对。总而言之,她应该是会往杯里掺入致命的分量才对。好了,现在问题来了。”芝田端起杯子来,继续说道,“这些水,你会怎样喝下去呢?是一口气喝光,还是小口小口地喝?”

“当然是一口气喝光了,小口小口地喝的话,那不是更苦了吗?”

“这样的做法也比较合理。”芝田把杯子往桌上一放,“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站在自杀者的角度来看,应该是会选择自己能够一口喝光的饮品才对。在这一点上,绘里当时选择了啤酒,这一点让人觉得很奇怪。照之前你的说法,绘里的酒量并不是很好,大概也就是一杯啤酒的量。也就是说,对她而言,啤酒并非一种容易入口的饮料。如果她是一心寻死的话,那就应该会选择水或者果汁之类的东西。”

听芝田这样一说,香子也开始站在绘里的角度思考了起来。的确,既然是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杯饮料,那么她应该是不会选择自己不大喜欢的啤酒的。

“可是,”香子说,“即便如此,也不能就一口断定她不是自杀的吧?也存在有她临死时一时兴起的可能吧?”

芝田摇了摇头。

“你这话就跟我们那里的前辈一个调调。你这样一个年轻女孩,居然会和那些中年男子持有相同的意见,这可真是有意思——我的见解却和你们不同。我觉得临死之时,人都是很保守的,不会出现一时兴起的情况。”

“可是……”

香子用拳头敲了敲太阳穴,她这人生来就不擅长讲大道理。“对了,当时房门上不是还拴着门链的吗?门链就只能从屋里才能拴上,所以那门链应该是绘里拴上的才对啊?”

“问题就在这里,”芝田说,“我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而整件案子,其实或许是一场密室杀人。”

“密室?你可真有幽默感。”

嘴上这么说,可香子却笑不出来。

“早就有人笑我了,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

芝田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水,站起身来,“好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屋去思考一下凶手的作案手法了。”

“啊,等一下。”香子出声叫住了正向玄关走去的芝田。芝田回过头来。

“明天的事可就拜托了哦,这事可是关系到我终生幸福的哦。”

听她这么一说,芝田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苦涩。之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女人可真是够坚强的。”

“晚安。”

“晚安。”

说完,芝田便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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