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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怎么……”我问到一半,讲话咽了回去。我想,没帮上任何忙的我,没有资格过问这件事。
“牧场老爷爷现在也很有精神唷。虽然脚和腰的状况好像变得不甚理想,不过他经常会到公园里散步。”
“是哦,那真是太好了。”我心中夹杂着放心和内疚的心情。
带他在店里参观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回到接待大厅。她歉然地说:“真不好意思,什么都没买。”我摇摇头。“又不是每个来参观的客人都会跟我买东西。再说,今天我也很开心。”
“那就好。”
“窗帘的事你可以随时找我商量。如果事前打通电话,我会把那段时间空下来不排工作。”
“嗯,谢谢你。”
我满心欢喜地目送玻璃门另一侧由希子离去的背影。
那天之后,我接连好几天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中。待在公司的时候我也静不下来,每当电话响起,我就抢先所有人接起电话,在为其他客人介绍商品的时候也心神不定地想:“她会不会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由希子登录为会员时曾留下资料,所以我知道她的联络方式。有好几次我想要主动打电话给她,可以编的理由多得是,例如只要说有进新的窗帘布就行了。然而,我却没有勇气拿起话筒。我不希望她认为,不过是稍微熟稔起来,我就以为她已经完全忘记过去的事情了。
我郁郁寡欢地过了几天之后,期待已久的电话终于打来了。当时,我刚结束一组客人,回到办公室。一个资深员工手里拿着话筒,告诉我一位上原小姐来电。
我从他手中一把抢过话筒,说:“喂,我是田岛。”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
“喂,我是上原。上次谢谢你。”
“哪里,不用客气。”我一面注意那个资深员工的眼神,一面回应。办公室里禁止过分亲昵的说话方式。
“明天我想过去打扰,不知道方不方便?”
“没问题。请问几点左右呢?”我压抑着雀跃的心情回答。
隔天是星期六。她说傍晚六点左右会过来。我告诉她,我恭候大驾光临。我差点哼出歌来,但马上忍了下来。
隔天一早起我就有些亢奋,不但很在意发型,还留意胡子有没有刮干净。幸好是穿制服,不用烦恼衣服的事。
星期六来店里的客人很多,经常人手不足,这时就会请客人自行参观。我必须不断地应付客人,但还是时常心不在焉,老是看手表,期待六点快点来临。
我在接待大厅目送一个没什么意思要买却不断要我说明商品的客人离去。就在这个时候,上原由希子走进店里来。她身穿灰色套装,看到我,对我微微一笑。
“你来的正好,前一位客人刚走。”
“你那么忙,没关系吧?”
“当然。再说,由希子小姐也是我们店里的贵客。”
她开口说谢谢。
“那么,直接到窗帘区可以吗?”
她默默地点头。接下来是我的幸福时光。
“老实说,我很担心。我以为你可能不会再到店里来了。”
“为什么?”
“因为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陈年往事就别再提了吧。都已经过去了。”她以告诫的口吻说话。“也是。”我说。
我们一到窗帘区,便看到女服务员一脸困惑地杵在那里。她往我们这边看,用眼神向我求救。
“发生了什么事吗?”
“噢,田岛。刚才来了一个怪客人。”
“怎么个怪法?”
“他说要看窗帘布,我说:‘请自便。’结果,他竟然就把吊在半空中的展示品一一拉下来。不只是这样,连蕾丝的窗帘布也是……”
“搞什么鬼!要不要叫警卫来?”
“可是,要是他说他只是在比较款式的话,我们也没辙啊。”
“话是没错,但他把展示品一一扯下来,岂不是造成了其他客人的不便吗?”
“就是这样啊。所以我正在伤脑筋呢。”
“那个人在哪里?”
“在里头的桌子那边。”
我点头,并且将外套的纽扣扣上。
“由希子小姐请你待在这里。我想应该马上就能解决。”说完随即往前走去。
我走过两侧挂满一片片窗帘布的通道,看到女服务员所说,有一个男人面对着桌子,将十几张展示品放在桌椅上。
“先生,不好意思,因为别的客人也要看,能不能麻烦您一次只抽下二、三块布?”我对着穿象牙色外套的男人说。
然而,男人却没有反应,他依旧背对着我,变换窗帘布的摆放位置,或拿起来透着光线观看。
“先生……”
“别那么小气嘛。”男人还是背对着我。“我只是看看而已。”
“可是,这样会造成其他客人的不……”当我话说到一半,男人迅速转身,看到他的脸,我瞠目结舌,脑袋瓜里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我家有很多扇窗,所以需要很多窗帘。不知道选哪个好。”从前让我烦恼的那张脸,现在就在我眼前。那张脸上贼贼一笑。“好久不见啦!”
说起来有点少根筋,我当时竟然回了他一句:“嗨!”大概是还没恢复正常的思考能力吧。仓持修看到我恍惚的样子,笑得更开怀了。
“怎么了?瞧你一脸狐疑的样子。我在这里有那么奇怪吗?”他用舌头舔着唇。“不过,的确吓了你一跳吧。”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天晓得,这是为什么呢?”他像丑角似地摊开双手。
我感觉背后有人,回头一看,由希子正从窗帘布间走出来。
那一瞬间,我感到胸口抽痛。我没有具体思考什么,但不祥的预感却如针般,扎痛我的心。
“对不起。”由希子一脸尴尬。“他要我瞒着你,所以我才会一个人走进店里。我要他别做那种孩子气的事,但他不听。”
“这是我导的一小出戏。毕竟,我们有五、六年不见了。直接出现在你面前,说句‘你好’,未免太平凡无奇了吧?”仓持开玩笑地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分别看着两人的脸。“你们在捉弄我吗?”
“你在生什么气嘛。”仓持面露苦笑,理所当然地站在由希子身旁。“之前由希子不是来过吗?之后她告诉我你的事情。于是我说改天我也要一起去。”
我看着由希子。我得表情应该很难看吧。“你之前怎么都没提到仓持的事?”我已经顾不得用客气的语调说话了。
“嗯,不知不觉就错失了提起他的机会。”她吐吐舌头。那个举止让我更加生气。
“你很厉害嘛。居然在这样一流的家具行工作。由希子告诉我的时候我也很替你高兴。我一直在担心你。”仓持环顾店内说。他用的是佩服的语气,但我却听出了在那句话底下隐藏着的蔑视的弦外之音。
“你们两个……呃,在那之后一直有来往吗?”
“在那之后是指东西商事那件事之后吗?嗯,对啊。那件事把我们都害惨了。”他说话的语气仿佛自己是受害者。恐怕他在由希子面前一直都假装自己是受害者吧。
“上原小姐,”我问由希子。“帮忙牧场老爷爷的人该不会就是……”
“就是他呀。”她爽快地承认。
我惊讶地看着仓持。他害羞地搔着鼻翼。“小事一桩啦。只因为我是内部人员,所以有很多机会可图。”
“可是,东西商事里应该一毛钱也不剩了,不是吗?”
“话是没错,不过我有很多方法让他们交出钱来。算了,那种事情不重要。话说回来,你带我们参观店内吧。你之前带由希子参观过了吧?我们一边看家具一边报告彼此的近况吧。”
“不好意思,我没办法那么做,我现在在工作。”
“谁说要你翘班来着?我们是客人耶!带客人看家具是你的工作吧?介绍些你觉得值得推荐的家具给我们!”不知何时,仓持的手已经搭在由希子的肩上。我用眼角余光扫到这幕情景,决心问他一个问题。
“你们两个现在在交往吗?”丢脸的是,我的声音竟然破音。
“算是吧。”仓持轻描淡写地说。“我们明年春天结婚,所以在找新家的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