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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2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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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夫不知刑警们在院子里说什么。难道现在还要调查草坪?他重新想了一遍刚才说过的内容,确定没有令人怀疑的部分,没找到特别矛盾的地方。因为除了隐瞒了直巳的罪行以外,其他的都是实情。

“他们在干什么?”八重子同样不安地问道。

“不知道。”昭夫简短地回答后望向母亲。

政惠背对着他蹲坐着,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这就行了,只能这样,昭夫再次对自己说。

他再清楚不过,自己干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为了隐瞒儿子的罪行,把老母亲当替罪羊,这种事只有畜生才干得出来。他想,假如真有地狱,自己一定万劫不复。

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摆脱困境的方法。如果是患有老年痴呆症的老太太杀了人,应该能博得几分同情。这是老龄化社会的悲剧,前原一家也会被当成受害者,对直巳将来的影响也会降到最小。

如果说出真相会怎样呢?直巳一生都会被打上杀人犯的烙印,前原夫妇也会因教育出这么一个儿子遭受蔑视和非议。就算搬家,总会被人发现,前原一家会被孤立,排除在社会之外。

昭夫想,只能对不起母亲了。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已身处绝境。昭夫不知如果老年痴呆症患者犯了罪,法院会如何处理,但一定不会采取和普通人相同的处罚。昭夫想起“行为能力”这个词,听说没有行为能力的人不会被判刑。现在谁都不会说政惠有行为能力吧?

母亲也一定愿意牺牲自己来救孙子,当然,前提是她能理解这件事的意义——

昭夫听到大门开闭的声音,走廊里渐渐传来脚步声。

“久等了。”松宫说着走进房间。加贺没有出现。

“那一位呢?”昭夫问。

“去别的地方了,一会儿就回来。呃,我想再问一下,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昭夫料到警察会这么问,说出准备好的答案。“只有我们俩,对谁都没说过。”

“你们有个儿子吧,他也不知道?”

“我儿子,”昭夫竭力使声音保持平静,“什么都不知道。我们特意不让他知道。”

“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吧?家里死了人,父母连夜把尸体弄出去,不太可能一点儿都注意不到。”

松宫说到了昭夫的痛处。这才是决战,昭夫想。

“真的不知道。不,说实话,现在是知道了一些,因为我报警之前和他讲了大致的情况,但在此之前他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星期五他不知跑到哪儿玩去了,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这个昨天我也说过。他回家时,我们已经把尸体转移了。尸体上还罩着黑塑料袋,他应该没注意到。”

“而且,”八重子在旁边说,“平时他就躲在自己房间里,只有吃饭和上厕所的时候出来。半夜里父母干什么,他一点都不关心。所以他现在很受打击,已经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再说他毕竟是个孩子,听我们说完后就一直躲在屋子里。求求你们,就让他静一静吧。”

“还是个孩子。”她强调。

昭夫也补了一句:“他特别怕生,根本不和陌生人说话,可能还是太小了。估计对办案也没什么帮助。”

昭夫想,一定不能让刑警把注意力转到直巳身上,夫妇俩商量的时候就已对此达成一致。

反复观察夫妇二人的脸色后,松宫说:“我还是要见见他,哪怕得到一点儿信息也好。就算是如你所说,和所有相关人员谈话也是我们的职责。”

“相关人员……吗?”八重子问。

“既然是一家人,你们儿子当然是相关人员。”松宫淡淡地说。

他说的是事实。昭夫和八重子也知道,不可能不让直巳见警察,只能尽量强调直巳和案件无关,只是个孩子。

“你们儿子的房间在二楼吧?我自己去就行。”

松宫的话让昭夫着急起来。让直巳一人面对警察非常危险,必须阻止,这也是夫妇二人一致的意见。

“我把他叫下来。”八重子大概也有相同的想法,说完就走出了屋子。

“那个,”昭夫说,“咱们换个地方吧,在这儿他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说完,他看了一眼政惠。

松宫略一思考,点了点头。“好吧。”

两人到了饭厅。昭夫松了一口气。在政惠旁边,直巳一定会非常狼狈。他自然已经知道祖母在替他顶罪。

“还有件事,”在饭厅的椅子上坐下后,松宫说道,“你母亲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弄伤过谁,破坏过什么东西之类的。”

“我想想……也不是没有。反正都是那个样子,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结果给我们添麻烦,比如扔东西摔坏了什么的。”

“但听你妹妹说,你母亲基本上不会发疯。”

“那是因为我妹妹在旁边啊。她只在我妹妹身边才安静。”

年轻的刑警对昭夫的回答不是很认同。

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节奏不是很轻快。

直巳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八重子身后。他在t恤外面套了件连帽衫,下身穿着运动裤,双手插在裤兜里,姿势很难看,和往常一样驼着背。

“我儿子直巳。”八重子说,“直巳,这是刑警先生。”

即使被介绍到,直巳仍低着头不看对方。他躲在母亲身后,好像想隐藏自己瘦弱的身躯。

“你过来,有话问你。”松宫说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直巳低着头靠近餐桌,在椅子上坐下。他似乎不想面对刑警,身体斜坐着。

“你知道事情的经过吗?”松宫开始发问。

直巳把下巴向前微微探了探,大概这就是他点头的动作。

“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他细声细气地说道。

“说准确一点。”

直巳看了一眼母亲,然后把目光投向墙上的钟。“八点左右。”

“怎么知道的?”

直巳沉默不语。昭夫正在想直巳是不是不明白问题的意思,直巳却冲他翻了翻眼睛。

“为什么要问我这样的问题?”他的声音变得尖锐。

大概他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用做,或许是八重子这么跟他说的。儿子杀了一个小女孩,竟然还会有这种想法,这让昭夫觉得无地自容,可是现在又不好批评。

“人家要调查家里的每一个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直巳不耐烦地把眼睛转向一边。

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昭夫恨不得怒吼一声。

“你从谁那儿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松宫重复了一遍问题。

“刚才,从我爸和我妈那儿……”话的结尾部分没有说出来。

“告诉我他们是怎么说的。”

直巳的表情中混杂着紧张和胆怯,但终究还是清楚现在必须装下去。“说是奶奶杀了个小女孩……”

“然后呢?”松宫盯着直巳。

“把那个女孩扔到公园里了。是银杏公园……”

“然后?”

“瞒不住了,报警了。”

“还有别的吗?”

直巳很不耐烦,不知在看什么,半张着嘴,活像口渴的狗在伸舌头。

又是这副嘴脸,昭夫想。每次被问到什么不好的事,最后一定会露出这副表情。即使责任在他自己,给别人带来了不快,也一定在自己之外找原因,并把火发在别人身上。昭夫能想象出,直巳现在肯定为父母不帮忙说话而心怀不满。

“还有别的吗?”松宫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直巳粗暴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松宫点点头,双手交叉,嘴角浮现出笑意。昭夫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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