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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叶之章 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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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载音响上的数字时钟显示九点整。胁坂讲介正坐在驾驶席上与地图做着对眼游戏。这种情形今天已多次出现。

也不知是美术馆还是资料馆,反正我们就在这种建筑的停车场里。五棱郭(1)就在附近,准确地说是一个标着五棱郭的牌子。光线昏暗,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仅从外观来看,似乎只是一个平常的庭院。

进入函馆是在今天傍晚时分。从札幌到这里我们花了将近七个小时,一路风平浪静,几乎没有高山险谷,车子只是在弯道极少的柏油路上匀速前进。

见氏家清是我们来函馆的理由。从姓氏来看,阿裕见到的那个叫氏家鞠子的姑娘,大概就是氏家清的女儿。不清楚氏家的住址,可我记得藤村说过,他正在函馆理工大学执教。在北斗医科大学藤村的房间,我曾隐约听到藤村和人通话时说,氏家似乎还在东京。如果真是这样,他或许还没有回来。

为什么氏家的女儿会与我一模一样呢?

我的想象最终停留在一个最为稳妥的猜测上——或许我也是氏家的女儿。

或许还不是一般的女儿。我是一个试管婴儿,而且是双胞胎之一,另一个则被植入氏家妻子的肚子,那大概就是氏家鞠子。体外受精的时候,让人分别产下双胞胎是可能的,这种新闻我在报纸上多次读到。如此考虑也十分符合逻辑。

“或许吧。”胁坂讲介对此也表示同意,“在这种情况下,母亲究竟是谁呢?”

“可能不是妈妈。”我说道,“因为我和妈妈一点都不像。看来,或许鞠子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

胁坂讲介什么也没说。

来函馆的路上,我整理了一下思路:妈妈被杀一事与伊原骏策有关;那个伊原骏策正在生病;他或者是他的部下正盯着我的身体;我或许是试管婴儿;还有一个同我一模一样的姑娘存在,她似乎是曾在北斗医科大学与妈妈一起工作过的氏家的女儿……

越思索,我越觉得似乎不可能找到答案。自己仿佛正在根本没有答案的迷茫的混沌中彷徨。这种混沌绝不可能毫无来由地降临到我身边,答案一定隐藏在某个地方。

思来想去,我决定与鞠子见面。我觉得,如果与她见了面,就像拼图被拼起来一样,一定会有新发现。

抵达函馆之后,我给阿裕打了电话,说明我的意图,请他问清鞠子究竟什么时候回北海道。我实在无法直接给她打电话。

我打电话时,胁坂讲介也在往公司打电话,称已查明氏家清的住址。

“你可真会调查。”我感慨道。

“不是已经知道他是函馆理工大学的教授了嘛,嗯,还是网络的威力大。”他若无其事地答道。我恍然大悟。

我们比照着行车图寻找那个住址,却怎么也找不到,车不断地走走停停。

“明白了。我们把方向搞错了。”胁坂讲介把地图放在膝盖上,发动了引擎。

“这次该不会有问题了吧?”

“绝对不会。离这里并不是很远。”他驱车前行。

或许因为已入夜,函馆的街道没有我想象中那样时尚。到处都是小街。电视旅行节目中展示的那种充满异国情调的地方究竟在哪里呢?

最终,胁坂讲介将车停在一栋三层公寓旁边。周围是极普通的住宅区,挤满了与东京毫无二致的狭小房子。

“就在三楼。”胁坂讲介用拇指指指上面,说道。

沿楼梯来到氏家家旁边,眼前的房门忽然打开,一个胖胖的中年女子走了出来。看到我们,她似乎吓了一跳,不知为何,脸色剧变。

“啊,吓我一跳。回来了?”她非常亲昵地对我说道。

尽管迷惘,我还是含糊地应了一声“是”。

“嗯……”她一面上下打量胁坂讲介,一面从我们身边穿过,向楼梯走去。

我回过头来问他:“怎么回事?”

“一定是认错人了。把你当成了氏家鞠子。”

我抱着胳膊,使劲咽了口唾沫。“完全没有怀疑。”

“是啊。”

我心一横,按响了氏家家的门铃,里面却毫无反应。

“看来还没有从东京回来。”

“大概是,再来吧。”

“嗯。”

下到一楼正要出去,胁坂讲介忽然止住脚步,眼睛一下子盯住了并排的信箱。在三〇五室的信箱上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氏家”。邮件已经塞满,从投递口挤了出来。

他忽然抽出一个信封,看了看正反两面,递给了我。一个白色的信封,上面印着寄信人名称,一看便知是天主教会女校宿舍。收信人是氏家鞠子。

“看来,她住过宿舍。”胁坂讲介说道。

“是啊,完全是那种贵族小姐学校的感觉。”

“父亲是大学教授,在教育方面一定花了不少脑筋。”

“和我可大不一样。”

“进了贵族小姐学校未必就一定幸福。”

“那倒也是。”

我再次看了看氏家鞠子这几个字。还真是个不错的名字,我想。

离开公寓后,我又给阿裕打了电话。他说氏家鞠子打算在明天前后返回北海道,他让我明天再打一次电话询问情况。

当晚,我们把车停在码头附近的仓库背后,打算在这里熬一夜。尽管觉得伊原的网不可能撒到函馆,我们还是决定避免入住旅馆。从昨夜起就一直睡在车里,我已习惯那难闻的毛毯和车子的气味。胁坂讲介与昨晚一样,拿着睡袋寻找自己的窝去了。尽管觉得他有些可怜,可我还没有大度到让他挤在这狭窄的车里一起睡的地步。虽说是北海道,可眼下的季节,他应该还不至于会感冒。

我打开天窗,仰望着夜空睡下。星星并没有出来。

第二天清晨,在附近的公园洗把脸,在饮食店吃了早餐,我们立刻朝氏家的公寓奔去。

“真想刮刮胡子。”胁坂讲介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蹭着下巴说道,“头也痒,全身黏糊糊的。”

“你就忍一下吧。我也很久没有连着两天不洗头了。”

“至少也要找个地方买条内裤什么的。”他咕哝着。我皱起眉,挪挪身子离他稍微远一点。

我们把车停在公寓前的路上,等待氏家出现。说是等待,我们并不知道他的长相。胁坂讲介只好使出最笨的办法,一看到年龄相仿的男人进入公寓,就急忙跟上,查看对方究竟进入了哪一家。我们守候了约一个小时,共有两个男人进了公寓,可似乎都不是氏家。

“会不会从东京直接返回北斗医科大学了?”

“有这种可能。”胁坂讲介赞同我的看法,“或许去一下函馆理工大学还能发现点什么。要不去一趟?”

“让我想想……”我抓起白色信封,昨日从氏家的信箱里抽出来的那个。

“啊,这个,你怎么还没还回去?这是犯罪。”

“抽出来的人可是你啊。”我抖了抖信封,“喂,要不要去这里看看?”

“啊?”他呆呆地望着我的眼睛,“真的?”

“真的。我想了解一些这姑娘的情况。她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曾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之类。既然她住过宿舍,去那里问一下岂不更好?”

胁坂讲介咚咚咚地敲打起方向盘。接着,在确认了印刷在信封上的学校地址后,他默默地展开了行车地图。

“好像在大山深处。兜一下风或许感觉也不错。”

“那就这么定了。”我拽过安全带。

“只是,”他的眼神忽然认真起来,“别忘了你长着一张与氏家鞠子一样的脸。”

“我当然知道。”我咔嚓一声扣上安全带。

车子在沿海公路上绕函馆湾行驶了一阵子,右拐进入一条狭窄的小路。刚越过一个小小的铁路道口,道路一下子变成了上坡,民房也不太多。不久,周围就被树林包围了。刚才还迎面扑来阵阵海潮气息,现在却满鼻都是绿叶的味道。

不久,车子进入一条仿佛用直尺所画一般笔直的道路,没有铺柏油,两道清晰的车辙远远地往我们视野的前方延伸。道路两侧等距离地栽种着挺拔的树木,树木之间则是辽阔的草原。车子又行驶了一会儿,景色仍没有改变。

或许,这条路没有尽头吧——当我开始抱有一丝不安时,远远的前方出现了一幢茶色建筑。

“太好了!”驾车的胁坂讲介喃喃道,“我刚才还以为,这条路看起来是直线,可实际上我们正绕着同一个地方打转呢。”

那幢茶色建筑其实是一座砖结构的旧教堂。教堂前面是同样用砖块建起的围墙,上面嵌着黑色的铁门。胁坂讲介把pv停在门前。

下了车,空气很冷。我正不停地搓着双手,“哎!”胁坂讲介扔过一件夹克,他则穿上了一件厚厚的运动服。

披上肥大的夹克,我窥探着院内的情形。透过铁门能看见的只有那座教堂,周围是沉沉的雾霭,一片静寂,让人甚至怀疑耳朵是否出了问题。

大门一旁有一扇便门,再旁边则是一栋同为砖墙结构的漂亮小屋,镶着窗户,现在却紧闭着,内侧挂着白色窗帘。凑过去一看,窗下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访客请按此键”。牌子旁边果然有一个小小的按键。我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等了一会儿,白色帘子晃动了一下,一张女人的面孔露了出来。是个中年女子,但看上去似乎更老一些,皱纹中透着温和。她微笑着打开窗户。

“我们想去一下宿舍。”我说道。

“在里面。”她面带微笑,却一副警惕的样子,“有什么事吗?”

“这个……”

“我们想询问一些有关毕业生的事情。”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的胁坂讲介说道,“我们不是可疑的人。”他递过名片。

女人端详了一阵子,把名片还给他。“虽然您大老远跑一趟,可非相关人士要想入内必须持有介绍信。在这里寄宿的孩子可都是家长的宝贝。”她语气平和,却透着一股坚毅。

“能否见一下宿舍的负责人呢?”他仍不肯罢休。

“这样也……”女人现出为难的神情。

就在这时,脚踩沙砾的声音传来。一扭头,一个身穿黑衣、腰系围裙的女人正慢吞吞地走过来。这名圆滚滚的女子不禁使人联想起《乱世佳人》中的那位黑妈妈。

“馅饼煎好了,我给你带来了。”胖女人朝小屋中的女人微笑了一下,端着一个盖着白布的银托盘。当她的脸扭向这边时,笑容顿时消失了。

“哎呀呀,嬷嬷,总是这么麻烦您,真是不好意思。”接过托盘,小屋里的女人喜笑颜开,“实际上,嬷嬷,这两位想去宿舍——”

“啊呀!”不待她说完,胖女人已经张开那张与脸十分相称的大嘴,“这不是鞠子小姐吗?啊呀呀,啊呀呀,差点都认不出来了。可是,那个,”她瞅了一眼我的装束,“打扮得这么……这么有朝气啊,以前的你可连件西裤都不敢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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