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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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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我去了大学的研究室。到得比约好的时间早了些,屋子里只有橘小姐。我在椅子上坐下,看着她忙碌地一会儿摆弄电脑,一会儿整理资料。从没见过她身穿便装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她身着白大褂也能令人觉得女人味十足。这也许不单因为容貌,更来自她身上透出的那份对事业和生活的自信。当然,她很有女性魅力—当我瞥见她白大褂下露出的膝盖,会不由得怦然心动。

我看着她的侧脸,想着她到底像谁。一定是以前看过的哪部电影的女主角,一个有名的外国女演员,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像是注意到我在盯着她,她转过脸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啊,没有。”我摇摇头,“我想问你个事。”

“什么?”

“我住院期间你一直照看着我,对吧?能实话告诉我吗,最近对我有什么印象?”

“什么印象?”

“你不觉得我跟刚住院时相比有变化吗,性格呀行为举止什么的?”

她交叉着纤细的胳膊,袖子卷着,微微歪着头看着我,脸上浮起笑容:“我觉得没什么变化。”

“哦?不可能。为什么不能跟我说实话?”

“我说的是实话呀。为什么这么说?”

“我差点杀了人。”

她的表情如定格般呆住了,然后无奈地盯着我的脸,天真地笑了:“骗我的吧?”

“很遗憾,是真的。”我说出对臼井悠纪夫起杀心的情景。

听完,她深呼吸了几下,让心绪平静下来。“我不是很清楚当时的情况,不能解释得很明白……我觉得对那个学生发怒不能说是异常的心理活动,老实说,我看到那样的人也会生气,换个急脾气的也许会用暴力手段。”

“我不是急脾气,至少手术前不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性格本来就是变化的,沉睡在意识下的东西有时候会在某一天突然表面化。平时温顺老实的人,穿上球衣一站到赛场上就变得攻击性十足,这在体育界并不少见,对吧?”

我咬着嘴唇:“你是说我本来就有杀人的潜质?”

“不是这个意思。你要知道,谁都不是完全了解自己的。”

“就算我不了解自己,了解病人的症状总是医生的义务吧?博士和你们在研究我的脑,却又对我的症状漠不关心,这让我无法理解。”

“不是不关心,只是冷静。精神状态稍有不平衡就联系到脑功能,这未免太简单了。关于你的脑,我们进行了大量细致的检查,得出的判断是没有异常。”

我用拳头轻敲脑袋:“我觉得自己异常,没有比这更确定的了。我曾想是不是受了捐赠者的影响,可看来事实并非这么简单。”

我能看出来,听到“受了捐赠者的影响”这句话,她倒吸了一口气。“什么意思?”

“就是—我刚才说的暴躁,在捐赠者身上也没有。”我说了去见关谷时雄的父亲、调查时雄的事。

她表情惨痛:“为什么去找他?不是说了不能关注捐赠者吗?”

“在目前的情况下那些都是废话,若什么都不做,我坐立不安。”

她像强压头疼时那样,用指尖使劲摁着太阳穴:“现在你明白了吧—没从捐赠者那儿受到任何影响。”

“我不明白。只是完全感觉不到和他父亲有什么牵连。”我把手伸进头发,使劲挠了一通,然后停下手,观察着她的表情说,“不会……搞错了吧?”

“搞错?”她皱起眉头。

“捐赠者。我见过关谷时雄的父亲后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舔舔嘴唇接着问,“关谷时雄真的是捐赠者?”

她顿时失色,张开嘴,隔了片刻才出声:“你说什么?为什么要怀疑?”

“直觉。觉得捐赠者另有其人。”

“那是错觉,不可能的事!再说了,我们为什么要骗你?”

“原因我不知道。”

“你说的是傻话。”她像赶苍蝇似的在脸前晃晃手,“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见。好了,到时间了,我去叫若生。”

她逃也似的出去了。她狼狈不堪是因为被揭穿了真相,还是因为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假设,现在我还无法判断。

时间到了,照例是那些测试,进行测试的照例是若生助手。没看见橘小姐。

“测试结果是,一切正常,对吧?”测完后,我讽刺道。

他不会没听出我的讽刺,但面不改色:“要看电脑的分析结果,结论大概会像你说的那样。”

我一脸厌烦:“我可以自信地告诉你,假如你们没在撒谎,那就必须重新考虑测试方法。这种方法根本没用,或者是电脑出了毛病。”

“人和电脑都可信。”他照样面无表情,“但不是一切都能测试,所以要定期进行补充测试。你到这边来。”

我照他说的走进隔壁房间,里面放着个电话亭般的大箱子。我记得这装置,手术后不久我进去接受过测试。

“听觉测试?”

“差不多,事实上还能了解其他一些东西。”

他示意我进去。里面有椅子,前面有个带开关和按钮的机器,机器上连着导线,一端有耳机。

我照着他的指示戴上耳机,开始测试。这是有关声音的各种测试:让我听两种音判断高低、强弱、长短,比较音色,指出两段旋律的不同部分,最后把几种不同节奏的音乐分类。这些测试都不难,只要是耳朵正常的人都没问题。

“不要跟我说测试结果良好,一切正常。那是在骗小孩。”从里面出来后,我指着他的胸口说。

他像是在想什么,沉默片刻后看着我的脸,问:“太简单了?”

“我记得以前测试的题目更难,改变难度不公平。”我抗议道。

他还是一副模棱两可的表情,让人着急。他吸了一口气:“当然,这只是一个数据,不能作为判断你是否正常的材料。”

“那就好。”我点头。

测试结束后,我走进堂元博士的房间,他正在书桌前敲电脑键盘。旁边有个没见过的男人,矮个子,长着和身体不相称的大脑袋,秃得精光。

“脸色不错呀。”堂元博士兴高采烈地迎上来,“最近有什么变化吗?”

“幸好没有。”

“哦,就是说顺利回归社会喽?”

“不是。上次说过了,我依然觉得自己的性格爱好在变,甚至感觉更强烈了。”

博士脸色一沉:“说具体点。”

“就是说……”我欲言又止,因为有外人。

大概觉察到了我的心思,博士笑着点点头:“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心理学家光国教授。”

“心理学?”

“他是心理学权威。”

小个子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跟我握手。他站起来跟坐着时身高差不多。

我边握手边看堂元博士:“您搬救兵来了?”

“有这层意思,对你也有帮助,这些以后慢慢说。你不用介意他在这儿,他会保密的。”

我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满脑智慧的男人,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爷爷在看孙子,让我略感不适,但我还是接过刚才的话题。“我越来越厌倦和别人接触。看看周围,几乎没有可以相信的人,看谁都是无聊的庸俗之辈—以前我可从没这么想过。”

堂元博士惊讶地张着嘴,光国教授也是一样的表情。

“之前我也说过,这只是心境的变化。年轻时总会醒悟几次。”博士重复着套话。

我烦躁地摇头:“绝不是什么心境变化。”

“哦……”博士用小拇指挠挠脑门,“对了,你好像在怀疑是受到了捐赠者的影响?”

“只是当成一个假说来问问,我也不是确信无疑。”特别是在对关谷时雄做了调查之后—我没有强调这一证据。

“就是说,现在你不这么想了?”

“我不知道,所以才来向您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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