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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幢楼。”小峰指着前方。昏暗中矗立着一幢细长的大楼,让人联想到巨大的墓碑。
二人一边照亮脚下一边小心地接近。玻璃碎片很有可能落下,但幸运的是,破裂的窗户玻璃似乎并不多。
“下雨脚下容易滑,要小心!”小峰说着,走在前面。
大楼看上去没怎么遭受地震的破坏。冬树想起小峰说过,公司的防震设计很周全。
二人从正门进入大楼。里面一片漆黑。停电后,应急灯应该也亮了一段时间,但现在已经熄灭了。楼里没有发生过火灾的迹象。
“户田先生的办公室在哪里?”冬树问道。
“在三楼。是高层人员办公室。”
二人走楼梯到了三楼。在二楼走廊,看样子是原先堆在墙边的纸箱塌了下来。
“这幢大楼似乎也摇晃得很厉害。”小峰说道,“大楼的地基安装了巨型轴承,能吸收震动。这是我们公司引以为豪的产品,尽管如此还是晃成这样,一般建筑物肯定承受不了。”
沿楼梯再往上,二人抵达三楼。冬树照了照脚下,停住了。走廊里有湿漉漉的鞋印。
“是专务。”小峰也看着鞋印,说道,“他果然来这里了。”
“办公室在前面吗?”
“对。”小峰说着迈开步子。
走廊前方出现一扇开着的门,鞋印就在门口消失了。冬树跟着小峰往房间里窥探。宽大的窗户前有一个黑色的人影,似乎正坐在椅子上,面朝窗户。
“专务。”小峰招呼道。人影剧烈摇晃了一下。冬树用手电筒照过去,户田的后背呈现在光亮中。
“专务……您怎么来这里了?”小峰边上前边问道。
“该我问你们才是,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来找你!”冬树说道,语气不觉带了点粗鲁,“随意玩失踪,我们可麻烦了。”
“没了我,你们也不会有何不便。你们别管我,我想一个人待着。”
“干吗要畏缩?回到这样的地方也没有任何作用吧?对你唯命是从的部下或漂亮秘书一个也没有了。要活下去,只有跟我们一起努力。为什么还不明白呢?”
“像你——”户田大声说了半句,便颓然垂下肩膀,“像你这样的毛头小子知道什么?你想想,我是如何艰苦奋斗,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却这样被夺走了一切……你这种人怎么会懂得我的心情?”
“辛勤工作的人可谓多如繁星,不是人人都有回报的。辛苦一场却一无所得,这种事常有。你已经当上专务了,辛苦已经有了回报。既然如此,不就好了吗?有什么可不满的?还想到处摆架子吗?”
户田转脸瞪着冬树。
“怎么?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户田什么也没有说,重新转向窗户,两只手紧握着椅子扶手。
“还很娇气嘛。”冬树不屑地说。
“专务,回去吧。一个人在这里有危险。”
“我说了别管我。你们自己走吧。”
“那怎么行呢?求您了。”小峰恳求的口气让冬树心里越发烦躁。
“这么不通情理,已经给别人带来麻烦了。再说不走,只能动手拖你回去。”
冬树向户田走去,右手忽然被人从身后抓住了。他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只见诚哉神色严峻地站在面前。诚哉一身登山服,头上戴着有灯的头盔。
“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明日香他们说了。我想你大概会是这个样子,就过来看看。”
“什么意思?”
“你有敬重长辈之心吗?”
冬树回望哥哥,不解地眉头紧蹙。“长辈?你说什么啊。你说这种老古董一样的话有什么用?现在什么情况?还论长辈晚辈、年龄大年龄小吗?”
诚哉闻言,愕然叹了口气。“你以为,人们一消失,就一切都抹平了重来吗?”
“不是吗?学校、公司、组织、政府都没有了啊。只有上下级还存在,很奇怪吧?”
“那我问你,你没有历史吗?你这个人,如果跟谁都无关,也没得到别人的帮助,那还有现在的你吗?不可能吧?你不是在各种人的帮助下长大的吗?”
“的确是。但跟这位大叔无关。”
“那么,你没有接受过任何行政服务吗?没有使用过文明的利器吗?没有享受过文化娱乐吗?比你先出生、先进入社会的人支付了税金,为科学文化的发展作出了贡献,才有你这个人存在于这里。不是吗?还是说因为这一切已经消失,就不必感觉这份恩义了?”
诚哉气势汹汹,冬树不禁后退一步。他无言以对。诚哉的思考方式他迄今从未有过。父母老师所说的“尊重长辈”一直只被他看成道德要求之一。
诚哉走近户田。“我们待在其他房间,请你理清心绪后出来吧。我带来了一份饭菜,放在这里。”他从背囊里拿出一个塑料袋,放在桌上,“外面天气很吓人,就算返回,也最好等到明天早上。”
随后,他转向小峰说:“那我们出去吧。”
小峰不安地看看户田,然后轻轻点头。
“走啦。”诚哉也向冬树招呼一声,然后开门走了出去。冬树追了上去。
旁边有间小会议室。冬树进来后,穿着防雨斗篷就坐下了。
“人依赖各种不同的东西活着。有人依赖家人,也有人依赖公司,那也不奇怪。”诚哉一边脱登山服,一边说道,“人会因为何种事物而产生丧失感,因人而异,谁也不能粗暴地一脚踩进去。那是不允许的。”
“我已经……明白了。”冬树说道。
雨打窗户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喷水车在洒水。风声凌厉,仿佛大地在鸣叫。
“这种状况下,如果再有地震……可就麻烦了。”诚哉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