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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嘛,要我来说,为什么大家都想要结婚?为什么会跟一个不知什么时候要厌倦的人一生一世?我无法发这样的誓。”
“但只有这个人会一直在你身旁啊,比如即使你变成很丑的老头儿,也不会一个人孤零零的。”
“换句话说,这个人也会变成很丑的老太太啊……人总有一天会变成一个人的,结不结婚都一样。”
“所以才要生孩子啊?就算配偶不在了,也会有家人。”
“是这样吗?看看我吧,”我用叉子指了指自己,“我也有父母,可还是一个人生活,几年都没有联系。我这样的儿子对于父母来说是家人吗?跟没有一样!”
“虽然不在家,但知道你在某处,即使这样,父母也很高兴,只要想象你过着怎样的生活,就应该感到快乐。”
我嘴里含着咖啡,苦笑。她的表情好像在说,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真没想到你会跟我讲家庭的重要性。”
树理好像被说到痛处一样,突然低下头去。
我刺破火腿蛋的蛋黄,就着火腿一起吃下去。
“为什么不和你父母联系?”她就这样低着头问我。
“没什么事情,这个说法比较恰当。对我来说,他们就是很讨厌。偶尔会因为一些事情给我打电话,事情说完,其他的话就没有了。”
“你老家在哪里?”
“横滨,元町附近。”
“好地方啊。”
“女孩一定会这么说。但是,在那里出生成长,和拉着男朋友的手在那里散步是两回事儿。”
“做什么生意?”
“我爸是普通的工薪族,和元町商业街没有关系。”
“你父亲现在还工作吗?”
我摇摇头,“我上小学的时候,他就死了。”
“啊……这样啊。”
“我爸妈离婚了,我跟着我爸。但是,他病死后,我就又回到妈妈那边。当时,我妈回了娘家,我也一起住在外婆家。”
外婆家经营家具店,在当地是很有名气的商店。外祖父母都健在,和长子一家住在一起,只是加了我和妈妈两个人而已。妈妈在店里帮忙,家务活儿也全包了,也不觉得丢脸。毕竟,那里是我妈妈出生长大的家。不仅外祖父母,舅舅一家也很疼爱我。舅舅家里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们也不会把我当成是吃闲饭的。
“但是,我后来才发现那是装出来的和平假象。”
“什么意思?”
“我们母子对于那个家终究还是麻烦。就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离婚女儿带着孩子回娘家,就算是再亲的家人也是麻烦。特别是舅妈那样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当然觉得我们讨厌。她表面不会表现得很露骨,但还是能感觉到。仔细观察,她表里不一不仅是对我们。舅妈是一个很能干的人,而且很会做生意。实际上,管店的不是舅舅而是舅妈。就是店里的工作人员,也信赖舅妈。因此,舅妈也不会觉得不舒服,也一直表现很积极,对丈夫、公婆的态度也都表现强势。这种情形,外祖父母也不觉得有趣,他们希望这个软弱的儿子,帮他夺回实际的权力。但我舅舅,真的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有一点麻烦事,就躲在自己媳妇儿后面。外祖父母虽然着急,但不管怎么说,自己已经退居二线了,打理店的是自己的儿媳妇,即使心里觉得讨厌,但还要装出笑脸。就是这样,在这个庞大的家庭里生活,会碰到各种状况。”
说了一大串话之后,我补充了一句:“很无趣吧,这种话题。”
“不无聊啊。那你那时候怎么办?在那些大人当中,要花很多心思察言观色,我想你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但是,多少会有些困惑,不过,明白如何应对就简单了,也就是说观察出规则,只要遵守这些规则,就没什么难的了。”
“规则?”
“意思就是无论谁都会戴着应付某一场合的面具。不能撕破别人的面具,因为谁而一喜一忧都没有意义。归根到底一切不过都是面具,所以我也戴上了面具。”
“什么样的面具?”
“一言以蔽之,是最适合那个场合的面具。小时候,戴着大人期待的面具。话虽这么说,但也不是扮演优等生就好了,也会戴着恶作剧小孩的面具,过了一段之后,还有青春期叛逆的面具。之后是思春期、将来是烦恼的青年面具,重点是大人们感到习惯。”
“不敢相信……”
“这没什么了不起的。戴着面具反而快乐些。无论谁说了什么,对方都只是跟面具说的。我在面具之下吐舌头做鬼脸也没关系。一边吐舌头做鬼脸,一边想下一次戴什么样的面具会让对方高兴呢?人际关系是很烦的事情。但用这种方式,就没什么了。”
“你一直都这样?”
“一直都这样。”
树理放下勺子,双手放在桌子下面说道:“这让人感觉好寂寞啊。”
“是吗?我不这么想,我觉得人们都是戴着大大小小的面具在生活——你不也是吗?”
“是这样吗……”
“不这样,在这个世上就没法生存。就一张真面目,什么时候被打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也是一场游戏,是一场根据情况选择恰当面具的游戏。”
“青春的面具吧?”
“什么?”我放下咖啡杯,“刚才你说什么?”
“没什么。”
“不,我确实听到了。青春的面具……你为什么知道这个游戏的名字?那个游戏还没有正式发售。”
我盯着她,她的目光躲闪了一下,有些惊慌地抬起头,小小地吐了一下舌头。
“对不起,我擅自偷看了。”
“偷看什么?”
“你放在那里的东西,还有电脑中的一些东西。”
我叹了口气,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
“我不是说过不让你随便动吗?”
“所以我才道歉。但我希望你能了解我的心情,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你是怎样的人?是在什么样的地方出生长大的……”
“关于我,刚刚说的已经是全部。不是很幸福,但也没有很不幸。”
“你母亲现在……”
“我高中的时候再婚了。对方是卖建材的工薪族,是一个很实在的人,对我也很好。”我摇摇头更正,“应该说是戴着好男人面具的一个人,可能现在还一直戴着。”
与我相关的话就到此为止了,树理再也没再多问什么。我说了很多关于过去的事情,突然有些后悔。
早饭过后,我上网看cpt车主俱乐部网站。有了一条新留言。
二十四小时(julie)
早上好。我已经准备好了钱,但突然签约延期了。怒。我能想到的是,限定二十四小时。这期间要是没有任何联系的话,这件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一早就说这样的话,请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