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之章:加贺恭一郎的独白 · 3(2/2)
对于这个,我不敢再说什么,只道了谢就起身告辞。但在我脑中却出现相反的情形。
我想,痛苦的时候要假装快乐是很困难,但快乐的时候要假装痛苦却好办。
我的影子作家假说并未动摇。
犯罪的潜在因素往往是女人,这句话人们耳熟能详。但针对这起案件,警方却并未深入调查野野口修与异性的交往情形。不知为何,专案组内部似乎产生了一种共识,认为野野口修和这种事扯不上边。或许是野野口本人的形象让我们产生了这样的错觉。虽然他长得不是特别丑,却令人很难想象跟他在一起的女性会是什么样子。
然而,我们看走眼了。即使是他,似乎也有交往密切的女性。再度前往野野口修住处调查的同事发现了线索。
他们找出了三件证据。第一件是一条围裙,格子花纹,很明显是依女性的喜好设计,放在野野口修的橱柜抽屉里,看得出是洗过、熨好后才收起来的。
这莫非是某位偶尔到这屋里来的女子,在帮他整理家务时使用的?我们如此猜测。
第二件是一条金项链,连礼盒一起用包装纸包着,是世界闻名的珠宝品牌,令人一看就觉得像是件待送的礼物。
第三件是旅行申请表,折成小块,和包装好的项链一起放在珠宝盒里,是某旅行社的固定格式表格,内容显示野野口修曾计划前往冲绳旅行。申请日期是七年前的五月十日,预计出发日是七月三十日,可见当时打算利用暑假去玩。
问题出现在参加者一栏中所填的姓名。和野野口修并列的名字是野野口初子,年龄二十九岁。
我们马上针对这名女性展开全面调查,结论是此人并不存在。准确地说,在野野口修的亲属中根本没有这号人物。合理的推测是,他和某名女子假扮夫妇,打算相偕去旅行。
由这三样证据我们可以推断,至少在七年前,野野口修有一名恋人。姑且不论现在他们的关系如何,他应该还对这名女子念念不忘,否则他不会郑重地把两人的纪念品收藏起来。
我向上司请求对这名女子展开调查。
我不确定她是否和这起案件有关,不过七年前正好是日高邦彦发表《死火》的前一年,当时野野口修境遇如何,应该见过这名女子就能知道。
首先,我试着去问野野口本人。面对撑坐在病床上的他,我说了发现围裙、项链和旅行申请表的事。
“我想问你,那件围裙是谁的?那条项链你打算送谁?还有,你计划和谁去冲绳旅行?”
面对这个话题,野野口修一改常态,非但表现出拒绝讨论的态度,还明显有些惊慌失措。
“这些事和这次案件有何关联?没错,我是个杀人犯,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可是难道连不相干的个人隐私都必须公之于世吗?”
“我没说要公之于世,你只要告诉我一个人就够了。如果调查结果显示这些真的与案情无关,我绝对不会再来问你,当然也不会透露给媒体。还有,我向你保证,我不会给那名女士带去麻烦。”
“这和案情无关,我的话不会错。”
“如果真是这样,你就爽快一点告诉我。老师你现在的态度,只会让我们更加猜疑,从而更彻底地调查。这样,很多事情都能真相大白,同时事情在媒体前曝光的几率也高了,这也是你不愿见到的吧?”
然而,野野口修并不打算说出那名女子的名字,反而就搜查的做法质问我。
“你们不要再到我的屋里乱翻了,那里还有别人寄放的重要书籍。”
按照医嘱,会客时间有限,我只好离开了病房。
好在这趟并没有白来。我有把握,只要查明神秘女子的身份,肯定对厘清案情有帮助。
但从何查起呢?我先向野野口的邻居打听,是否见过女性到他家去,或是听到屋内传出女性的声音。一问到男女关系,就算口风一向很紧的人,也往往会出乎意料地积极提供线索。
但是这番探访一无所获,就连住在野野口家左侧、经常在家的家庭主妇也说没见过女性访客出入野野口家。
“就算不是最近的也行,难道几年前也没见过吗?”
因为听说这位太太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年,我才这样问她。她和野野口是同一时期搬进来的,应该有机会看见他的情人。
“如果是更早以前,或许有,可是我不太记得了。”她回答道。这或许是最合理的答案。
我试着重新彻查野野口修的交游范围,连他今年三月才离职的那所初中也去了。然而有关他私生活的领域,知道的人真是少之又少。他一向就不太和人来往,自从生病以后,更是从未在校外和学校里的人碰过面。
无奈之下,我只好前往野野口修更早之前待过的那所学校。
七年前,他打算和情人一起去旅行时,应该就在那所初中教书。老实讲我不太想去,因为那也曾是我执教鞭的地方。
我计算好下课的时间,往那所学校走去。记忆中的三栋老旧校舍已有两栋翻新。若说有什么改变,也仅止于此。操场上足球队正练习着,与十年前的光景一模一样。
我无法鼓足勇气走进校门,只好站在外面,看着放学的学生从面前走过。突然,我发现人群里有一张熟识的面孔。那是一名姓刀根的英语老师,大概高我七八届。我追上去,叫住了她。她好像记起了我,惊讶地笑着。
我和她寒暄起来,泛泛地询问她的近况。之后,我直接挑明想问她有关野野口老师的事。刀根老师好像马上联想到最近引发话题的人气作家遇害案件,表情严肃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