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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差一个谎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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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总彩排迫近高潮。

这是第二幕“洞窟中”里亚鲁与恋人普尔莎发现宝藏的场面。首先是两人的共舞,然后是普尔莎的独舞和亚鲁的独舞,最后两人再次共舞。这就是所谓的双人舞。

这组场景中最大的看点,还要数后半段的舞蹈中普尔莎使用魔毯在空中跳舞的那一段。亚鲁单手将普尔莎高高擎起,还必须在狭窄的舞台上来回舞动。男舞者的辛苦自不必说,对女舞者也有相当的体力要求。而且毋庸赘言的是,这段舞蹈还必须以满载幸福的表情展现出来。毕竟,两人正身处发现了宝藏而大喜过望的情景中。

“真治,你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了,这样根本看不出在飞舞。你要我说几遍!”

真田的声音从话筒里飞了出来。身为艺术总监的他,正坐在观众席近乎正中央的位子上,眼睛直盯着舞台。几个小时后,这个大厅将坐满人,但现在还没有一个观众。弓削芭蕾舞团的舞蹈演员跳着舞,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艺术总监的眼神上。

寺西美千代站在离真田不远的过道上,不仅看着演员,还顾及着舞台的布置和照明效果。她最担心这场公演会变成一出劣质的廉价戏。她心想,一定要让观众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愧是弓削芭蕾舞团,能有这样的镇团大戏!幸得投入了巨额的宣传费,演出的预售票已经全部卖完。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她有自信说自己已经尽到了总务处主管的职责,接下来就看这个博得评论家们一致好评的舞台能不能完美展现了。她剩下的工作是作为艺术总监助理。

在美千代的余光中,一扇门被打开了。她朝那边看去,只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正往里走。虽然看不见面目,但从那颀长的身影,她已经知道那是谁了。一种让人忧烦的感觉烟雾般弥漫开来。

颀长的身影朝她走近,她也像迎接般地走了过去。这个时候,一个事实已经明白无误:对方并不是个受欢迎的来客。

“百忙之中打扰,实在抱歉。”对方说道,声音压得很低。

“又有什么事?”美千代问道。与声音一同被压制住的,还有她不耐烦的情绪。

“有件事无论如何都要询问一下。现在您方便吗?”

“你是看见了的,现在是总彩排的重要关头,正式演出的时间也快到了。”她的目光落在手表上。然而光线太暗,她无法看清表盘。

“只要您能回答我的问题,马上就可以结束。”

美千代故意重重叹了口气,朝真田那边回头看去。真田甚至全然没察觉她正在和高个男子谈话,只是一直盯着舞台。本来他这个人就不需要什么助理。

“真没办法。那就出去一趟吧。”

“不好意思了。”男子轻轻低下头,以示歉意。

美千代和男子一同走出了演出大厅,穿过走廊,打开了休息室的门。一个临时招来总务处帮忙的女人正在整理留给嘉宾的票。

“不好意思,能到别的地方去弄吗?比如接待台之类的地方。”

“啊,好的。”

年轻女人将摊在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走出了房间。

“给您添了麻烦,实在抱歉。”男子说道。

美千代没有理会。“我去端咖啡吧?”她问道,“不过,是自动贩卖机里的速溶咖啡。”

“不,不必了。”

“好吧。”

美千代打开安在墙上的监控电视开关,坐到折叠椅上。屏幕上出现了舞台。与电视分体安装的音响里传来了真田的声音。他又是一副因男舞者的动作不够生动而大为光火的样子。

男子隔着桌子面朝她坐了下来,目光转向电视屏幕。

“这样啊,坐在这里也能看到舞台。正式演出的时候,这个屏幕也会……”

“会播放的。”

“哦?那这个房间也相当于观众席了。”

美千代从包里取出香烟和打火机,把桌上的烟灰缸拉到近前。

“芭蕾舞如果不现场观看就毫无意义。”

“是吗?”

“需要用人的肢体完成的表演都是这样。体育竞技也是这样吧?不过,这只针对一流作品而言。”

“这么说,《一千零一夜》就是一流作品吧。”说完,男子朝墙上贴的海报看去。那是弓削芭蕾舞团《一千零一夜》的宣传品。公演首日就是今天。

“这还用说。”美千代点上烟,吐出烟雾点头道,“我们只表演堪称一流的作品。这些一流的作品里面,《一千零一夜》最高级。”

“这个难演的角色,如果没有成熟的技艺和天生的表现力,是绝对演不出来的。而她完美无瑕地呈现了出来,这恐怕超越了导演想象的界限。除她以外,能扮演这个角色的芭蕾舞演员,一时间再也不会有了——”男子唐突地说了这样一段话,眯眼笑了起来,“十五年前的报纸上是这样写的。”

“你调查过了吗?挺爱管闲事的嘛。”

“我之前就说过了。我对芭蕾舞有些兴趣。”

“我还以为你开玩笑。”

“算是半开玩笑,但那也是实话。”男子盯着她的脸,“十五年前报纸上还刊登了您演女主角时候的照片。风度典雅、美貌动人而又带着一丝危险芳香的普尔莎公主。”

美千代避开男子的目光,对她来说,那是她美好回忆的一部分。但现在这个场合,她并不想让它成为话题。

“那么你说的问题呢?”

“抱歉,忘了您还忙着呢。”男子将手伸进上衣口袋,一副搜寻什么的样子。

这个男子姓加贺,是练马警察局的刑警,正调查一桩数天前发生的案子。美千代和他碰面,算上今天已经是第四次了。

加贺把警察手册拿了出来。

“首先,我想再确认一下您那天晚上的行踪。”

美千代没有掩饰不耐烦的表情,慢慢摇了摇头。

“又是这个?真够烦人的。”

“好吧,不说这个,”加贺的表情堪称爽朗,他微笑起来,“那天,您傍晚六点之前一直在芭蕾舞团的办公室里,然后与艺术总监真田先生等人吃过饭后,九点左右到家。此后您就一直在房间里,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去上班。上次问您的时候,您回答如上。对这些内容,您有什么要更正的吗?”

“没有。正如我说的那样。补充一下,我回到公寓后跟谁也没有见过面,也没通过电话,所以我也证明不了我那天晚上一直都在家里。”

“也就是这些情况没有变化,对吧?”

“正是如此。所以我没有不在场证明。为什么必须要这个证明?我完全不能理解。”

“也没有说非要不可。只是您如果能把那天晚上的行踪用什么方式证明出来,那就对我们太有帮助了。”

“这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这些人,用这样的架势,像搞调查一样,这本身就不可理解。好像是桩杀人案似的。”

加贺闻言,眉毛微微上扬。

“不是好像,我们认为这是桩杀人案的可能性很大。”

“怎么会?”美千代的脸歪向一边,发泄般地说道。然后,她再次回头朝向刑警,这次的声音很克制。“不是真的吧?”

“我可是负责调查杀人案的刑警。”加贺说完,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

2

早川弘子的尸体被发现,是五天前早上的事了。公寓管理员发现时,弘子倒在公寓院内的草坪上,头部大量出血。

警方的调查已经判明她是从七层自家的阳台上坠落的。虽说地上有草坪,但泥土地少得可怜,而且四周全被水泥地围着。警方推定她的头部猛撞在水泥地上。即便是走运落到泥土地上,她得救的可能性也几乎等于零。

寺西美千代虽和弘子住在同一幢公寓楼,但那天早上出门时,骚动还没有发生。事发的草坪处在很不惹眼的位置,而管理员给那块地浇水也是很久以后的事。美千代得知弘子的尸体被发现,是在早上十点钟之后。她是在电话里听警方说的。那个电话也并非警察打给她,而是她打到弘子住处的。那个时候刑警们已经进入弘子的房间,正在勘查现场。

下午,几个刑警来到了芭蕾舞团。其中一人就是加贺。

早川弘子也曾在弓削芭蕾舞团总务处工作。直到大约一年前,她都是以舞蹈演员的身份登记在册,后来因为膝盖患病,不能跳舞,就决意告别舞台。她今年三十八岁,身材玲珑而瘦削,很适合当芭蕾舞演员。而且她和美千代一样,都是单身。

弘子是在死前一周刚搬进来的,因此搬家用的纸箱基本上都还原封未动堆在一起。

警方首先注意到的,是同一公寓楼里也住着美千代这一情况,他们想知道这是否出于偶然。

“不是偶然。有一次,她有事来找我,似乎看到了墙上贴的租房广告。只是她事先都没和我打过招呼,看到她忽然搬进来,我吓了一跳。”

警方还对两人房间的位置很感兴趣。美千代的房间在弘子房间的斜上方,若美千代走到阳台上,就能俯视弘子房间的阳台。

警方问她是否看见或听见了什么,美千代摇头否认。

“那幢公寓的隔音设施很到位,外面的声音基本听不到,而且我很少会到阳台上去。”

对她的回答,警方看上去并未抱有特别的怀疑。他们当时也询问了众人关于早川弘子的死有什么线索。无论是总务处的人还是芭蕾舞团的成员,都说毫无头绪。与弘子关系亲密的几个人说:“说起来,最近她精神抖擞,看上去很高兴。”

那时的加贺并没多问,仅仅问了一个问题。就是有关弘子的着装。

弘子当时穿着一身运动服,脚踝上套着袜套,还穿着舞鞋。加贺问他们对此有什么想法。

自然,美千代他们也回答说感到奇怪。即便是现役的演员,也不会在自己的寓所里穿舞鞋。不过美千代对警方说了下面一番话:

“如果弘子是自杀,我是能理解她穿舞鞋的心情的。因为对芭蕾舞演员来说,舞鞋就像人生的象征。我也经常开玩笑说,我死后请把舞鞋放进我的棺材。”

现役的演员们也表示认同这番话。

当时,加贺没再提出比这更深入的问题。

3

“您的房间是在八楼吧?您去过阳台吗?”加贺问道。

“倒是去过几次,”美千代答道,“但并不常去。所以那天晚上也一样,楼下的阳台上发生了什么,我没能看到。这我都说了好几遍了。”

报纸上报道说,早川弘子坠落的时间应该是尸体发现的前夜。恐怕这是警方根据解剖的结果作出的推断。为了证明这个推断,加贺立即来到这里,询问当夜美千代是否在场。那个时候她的回答与她刚才所说的一样。

“您从阳台往下看过吗?我指的是早川小姐坠落地点的附近。”

“这个嘛,”美千代低下了头,“可能看过,但我忘了。最近我都没往下看过。这怎么了?”

“我在早川小姐房间的阳台上往正下方看过一眼。我首先想到的是,坠落地点的地面十分狭小。不光被建筑物和墙壁夹在中间,旁边还有草坪,因此基本上看不到水泥地面。我感觉,如果有什么东西落下去,落到水泥地面的概率应该十分低。当然,这是眼睛的错觉,走到楼下才明白,水泥地面出人意料地开阔。只是从上面看上去不一样。这不仅是我个人的感觉,我的同事似乎也有同样的印象。”

“然后呢?”

“自杀者的心理表面上复杂,却有单纯的一面。跳楼自杀也一样,有时自杀者受俯视时的感觉影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自杀者最恐惧的就是不能干脆利落地死去。以七楼的高度,无论落在哪里都会立即毙命,这谁都想得到,但自杀者会觉得自己必须直接击中水泥地面才行。从这一点来看,在那个阳台上向下看到的情景会起到干扰决心的作用。”

“否定自杀说法的依据就只有这些?”

“不,这根本谈不上什么依据,只是个人印象罢了。要说证据,她的房门没有上锁,录像机还设置了定时录像,这总算得上吧?”

“定时录像?”

“是的,第二天一大早nhk会播出芭蕾舞入门教学的节目,早川小姐看样子是打算录下来。我们从到访过早川小姐房间的人那里获得证言,直到事发前一天,她的录像机都还没有接上电源。也就是说,她是为了录像而匆忙调置了录像机。一个想要自杀的人,会做这种事吗?”

录像机——

美千代的脑海里浮现出早川弘子房间的样子。她还记得起居室的角落里摆着电视机。至于有没有录像机,她记得不那么清楚。而录像机是否正处在定时录像的状态,她更是没有考虑过。

“就算是我,也有过一时大意忘了锁玄关门的事。如果她是冲动性的自杀,定时录像也可以解释,这种事情不也有吗?”美千代说道,“一旦起了自杀的念头,总不会想着先解除定时吧?”

“道理倒是这样,”加贺轻轻一笑,“那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冲动?是她设置好定时录像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个嘛,这个我就……”美千代摇摇头。

“之前问大家对早川小姐自杀的原因有什么看法时,您是这样回答的:早川小姐因为告别了演员生涯,不能再跳舞了,似乎失去了人生价值。她自杀可能是因为这个苦恼越发严重了。”

“我现在也这么认为。”

“但在此后的调查里,出现了与这个说法相矛盾的事实。早川小姐似乎正在努力寻找新的人生价值。”

“新的人生价值?”

“那就是芭蕾舞教室。”加贺双手放在桌上,十指相扣,身子微微前倾,“早川小姐是玉县志木市的人吧?有迹象表明她正在那一带物色能开芭蕾舞教室的地方。她的熟人说,她想教小孩们芭蕾舞。而她之所以搬到练马来,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从练马到志木的交通也很便利。”

美千代舔了一下干巴巴的嘴唇。

“哦……开芭蕾舞教室。”

“您不知道吧?”

“我第一次听说。”

这并非谎话。她虽然察觉到早川弘子似乎要干什么事,但完全没想到是开芭蕾舞教室。

“我明白了。目前并没有能证明她是自杀的决定性证据。那么反问一下,他杀的可能性又如何呢?我想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哦?是吗?”

“怎么说都是活人从阳台上掉下来,是不是?若是他杀,你不觉得凶手需要很好的体力吗?而且对方肯定会拼死反抗,因此难道不能说几乎不可能吗?或者是凶手让早川服了安眠药之类的东西,让她睡着了。那样一来,有些力气的男人倒也不是办不到。”

“从解剖的结果来看,早川小姐并没有服用过安眠药的迹象。”

“那就不可能了。”说着,美千代点点头,“我可以断言。”

“有关犯罪手段,我们也考虑过。但现在这层想法还是先放在一边吧。我们首先要弄清楚的是当天晚上进了那间屋子的人到底是谁。不管用什么手段实施犯罪,如果凶手不进房间,早川小姐是不会掉下去的。幸好早川小姐是刚搬的家,出入她屋子的人应该没有多少。哪怕只是检查一下落在地上的毛发,都能得到相当多的信息。”

一说到毛发,美千代不由得将手放在头发上。最近将白发染黑费了她不少功夫。

“要是那样,我就该最先被列在嫌疑人名单里了吧?自从她搬来以后,我已经去过她房间好几次了。”

“您说的这些,我们在调查的时候当然考虑到了。但不只是毛发,我们还会检查衣服的纤维等细小的遗留物。还有,不仅是凶手留下的东西,我们还打算追查凶手拿出去的东西。”

“拿出去的东西?”

“说拿出去不太好理解。更确切地说,就是附着在凶手身上被带出去的东西。”

“我还是不太明白。”

“比如说,”加贺说着抱起胳臂,“早川小姐或许打算做些园艺,阳台上铺了一块木垫,还有一个空花盆放在角落里。您还记得吗?”

美千代稍事思考。“说起来,是有这些东西。”她答道。

“在调查的时候,我们发现那个花盆有被人碰过的迹象,而且应该是被人戴着手套举了起来。当然,那个痕迹可能是早川小姐自己留下的,但我们必须弄清楚。”

“你们怎么调查?”

“花盆虽然是空的,但或许附着了微量的泥土和农药。当它被举起时,这些东西就有可能附着在手套上。这么一来,就该秘密武器出场了。”

“秘密武器?”

“就是警犬。”加贺竖起了食指,“让它闻一闻农药的气味,然后去找手套。如果不能在室内找到手套,那就说明有早川小姐之外的人碰过花盆。如果顺利,或许还能把那个人如何走出房间的情形弄得一清二楚。”

听着加贺的话,美千代想起了某个电视节目。那是一部纪录片,讲述的是一群凭借气味发现毒品的缉毒犬的故事。在片中,它们的神勇表现被刻画得淋漓尽致。

美千代呼地叹了一口气,露出微笑。

“真是有意思的尝试啊。但这样一来,我可能就越来越受怀疑了。因为警犬一定会在我房间前汪汪大叫的。”

“为什么?”

“因为我碰过那个花盆呀。她搬来的那天我过去帮忙,我记得在打扫阳台的时候把它拿起来过。”

“戴了手套,是吗?”

“是的。不戴会弄伤手嘛。”

“您确实碰了?”

“嗯。”美千代挺起胸脯点点头。

加贺陷入了沉默,仰头看着天花板。

“可惜啊。警犬派不上用场了。”

“看来确实如此了。”加贺挠挠头。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认为这是他杀呢?如果是他杀,一定要有犯罪动机吧?你发现了什么吗?”

“说到真正的动机,那只能去问凶手了。不过,能让我们往这方面想的证物,我倒是拿到了一些。”

“请务必告诉我,我也有兴趣。”

加贺露出一丝犹豫的表情,接着将手伸进了上衣的内兜。

“这个您还记得吗?”

他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摊开有a4大小。这是一张复印件,上面印着细小的文字和符号。

美千代瞥了一眼便点点头。

“嗯,我记得。前几天你拿给我看过。不过,这好像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吧。”

“是的。严格地说,这只是一部分的复印件。因为那是重要的物证,不能随便拿来拿去。”

前几天加贺拿来的是一沓厚厚的文件,其中夹着几张记录了乐谱和配舞动作的底稿复印件。那确定无疑就是预定于今天演出的《一千零一夜》。

据加贺所说,这份文件是在早川弘子的住处找到的。搬过来的其他东西大都还收在纸箱里,唯独这份文件早早地就拿了出来,而且还被藏在了床底下。

这份文件的内容有几个耐人寻味的地方。首先,它是手写底稿的复印件。这之所以会成疑点,是因为现在芭蕾舞团使用的乐谱和底稿都是印刷品,而这份原稿为什么必须特意用手写?而且手写的原件在什么地方也是个谜团。早川弘子究竟为什么要视若命根般保管这种东西?

对于加贺的问题,美千代只是回答说什么都不知道。除此之外,她不打算再回答什么。

“此后我们经过了多方调查,基本上已经摸清了那份文件的本来面目。”

“那是什么?”

“我有件事想先确认一下。是有关《一千零一夜》的事。那部作品是弓削芭蕾舞团创作的吧?”

“对。”

“作者和编舞是寺西智也,也就是当时您的丈夫。作曲是新川二。我听说作品是这两位挚友在十七年前创作的。初演是在十五年前,扮演主角普尔莎公主的是您。实际上,那也是您最后一次登台。到此为止,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正是那样。”

“这么一来,那份文件就产生了一个矛盾。从书写笔迹等方面来看,我们判断,编舞部分应该是出自松井要太郎的手笔。这位松井先生,想必您是知道的吧?”

“……我知道。”

“听说松井也是弓削芭蕾舞团的一位总排练者。他也学过编舞,和音乐家新川也是旧相识。但他在二十年前因病亡故了。矛盾就在这里。为什么死掉的人写出了三年之后才完成的作品?”

美千代陷入沉默。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是知道的,但她犹豫着现在该不该说。不管怎么说,警察的推理已经结束,这是确确实实的事。

“很遗憾,新川先生在五年前因为一场事故死了,而您丈夫也在去年因为癌症死亡,所以真相就不明不白了。但仍然可以想象,写出《一千零一夜》的是新川、松井这对搭档。然而因为松井先生亡故了,剧本发表时,便让寺西智也先生充当了编舞人——我想这也并不算什么跳跃性的想象。”

“你是想说,我丈夫……寺西智也是冒名顶替?”

“我没说是冒名顶替。或许有这样的来龙去脉,我只是描述这个推测而已。”

“不就是一回事吗?啊,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美千代面朝警察点点头,“因为某种原因,早川发现了松井先生的原稿。于是她作出了和你一样的推理,对我进行了威胁,对吧?而我为了保守丈夫的秘密,就把她杀了。这就是你所想的,对吗?”

但加贺没有回答。他微微低下头,用一种自言自语的口气说道:“我们调查了早川小姐的银行账户,有一笔来源不明的一千万元款项。我们只能认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

“你是说那笔钱是我支付的?”

“有钱进账,就说明可能卖掉了什么东西。在这点上,我们联想到了那份被找到的文件是复印件。说不定早川小姐持有原件,以一千万元的价钱卖了。我们也这样考虑过。”

“如果文件被人买下了,那么案子到这里就已经结了。我并没有杀她的动机。”

“在您看来是已经结了,但早川小姐或许并不这么看。证据就是那份被找到的文件。虽然原稿已经交到了您手上,但她为自己保留了一份复印件。她之所以复印,应该就是要拿它作为和您进行新交易的工具。‘交易’这个词,或许还可以置换成刚才您说的‘威胁’这个词。”

加贺平淡的语气让周围的空气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美千代甚至感到呼吸困难。

4

美千代思考着该怎么回答,为了拖延时间,她将目光投向了电视屏幕。舞台练习还在继续。从演员们的着装来看,她知道已经进入了第三幕。正在跳舞的是普尔莎公主。她和成为国王的亚鲁重逢,但因为灯神的魔法,他看不到她的真面目。于是她通过给他跳舞,试图唤醒心上人。

看着舞蹈的美千代忽然站起身来。

“不好意思,请稍等。”她对加贺说完,便打开门离开房间,朝着演出大厅一路小跑。

走进大厅,她在通道上快步前行,径直走到双腿交叉坐着的真田旁边。

“真田先生,那是怎么回事?”

一脸髭须的真田慢慢转过头来。

“你觉得哪儿不对劲?”

“普尔莎的舞蹈!你为什么让她那样跳?”

“我要指导出最棒的演出。仅此而已。”

“结果变成了那个样子?真田先生,你明白吗?现在是普尔莎试图唤醒心上人的场景,是她显示公主的高贵,诉说自己并非女奴隶的场景。既然如此,那又是什么?她看上去简直就是在用色相引诱他!”

真田抬头看着美千代,挠了挠被络腮胡子包裹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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