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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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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的,然后再悄悄处理掉。”

八重子刚说了一半,昭夫就开始摇头。“不行,还是不行。没准有人看到过直巳和那个小女孩在一起。如果是那样,警察会来搜咱们家,要是发现尸体就彻底完了。”

昭夫再次把目光投向茶几上的电话。他觉得讨论毫无意义。如果警察真的来了,尸体在哪儿被发现都是一样的。他根本没有自信能让一家人逃过这一劫。

“今天晚上就转移的话,也许还有一线希望。”八重子开口说道。

“啊?”

她扬起了脸。“不弄到很远也行,就丢到哪个地方……让人看起来像是在别的地方被杀的。”

“别的地方?”

“对……”八重子也说不出究竟,低下了头。

这时,昭夫身后传来轻微的衣服摩擦声。他吃惊地回头。

走廊上有个影子在晃动,是母亲起来了。她哼着走调的歌曲,像是以前的童谣,昭夫不知其名。他听到母亲打开卫生间的门,走了进去。

“偏偏在这个时候。”八重子表情扭曲地嘀咕。

昭夫和八重子沉默着,不一会儿听到了水流声,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光着脚走在地板上的啪嗒声,越走越远。

水流的声音仍在持续。里间的门一关上,八重子就立刻站起来,走过走廊,打开卫生间。水声停了。大概是母亲没关水龙头,她总是这样。

砰的一声,八重子关上了卫生间的门。昭夫吓了一跳。

她靠着墙,无力地蹲下去,双手捂着脸叹息。“我不行了,让我去死吧。”

都怪我吗?话到了嗓子眼,昭夫又咽了回去。

他把目光落到已变成浓茶色的榻榻米上。他还记得榻榻米是青绿色的时候,那时自己刚刚高中毕业。父亲拼命工作一辈子,才建了这么一幢小房子。当时心里还在埋怨父亲。

但自己又做了什么呢?又回到了这幢小房子,连一个正常的家庭都没能组建起来。单单如此也就罢了,还给其他的家庭带来了不幸,而这不幸的原因恰恰是自己引起的。

“公园怎么样?”昭夫说。

“公园?”

“那个银杏公园。”

“把尸体扔到那儿?”

“嗯。”

“扔到公园里面?”

“不。”他摇头,“那儿有个公共厕所,藏在里面的隔间。”

“藏在厕所……”

“嗯。如果顺利,会发现得晚一些。”

“嗯,那样也好。”八重子爬进房间,盯着丈夫,“什么时候……搬?”

“深夜。两点……左右吧。”昭夫看了看茶几上的表,刚过八点半。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叠好的纸箱,是三个月前买烘干机时让电器商店的送货员留下的。八重子说正好可以装多余的坐垫,但始终也没用上。昭夫做梦也想不到会用在这里。他来到院子,把纸箱折好,放到套着黑色塑料袋的女孩尸体旁边。确认可以很轻松地将尸体放进去后,他再次折起纸箱,回到房间。八重子坐在饭厅椅子上,双手抱头,凌乱的头发挡住了脸。

“怎么样?”她保持着那个姿势说道。

“嗯……应该能塞进去。”

“你没放进去?”

“现在还早吧,要是在院子里鬼鬼祟祟的,被谁看见就不好了。”

八重子脖子微动,像在看表,然后轻声说:“是呀。”

昭夫感到口渴,想喝啤酒,更烈的酒也行,想借醉酒逃避现在的苦难。但现在当然不是喝醉的时候,马上还要做一件重大的工作。

他点燃一根烟,不停地抽着。

“直巳干什么呢?”

八重子轻轻摇头,示意不知道。

“去他房间看看怎么样?”

八重子长叹一声,终于抬起头,眼睛周围红红的。“现在就别管他了。”

“但总要多问几句,比如具体的情况。”

“你要问什么呢?”妻子感到很为难。

“比如有没有人看到他和女孩在一起。”

“现在问也没用了。”

“怎么没用?刚才不是说了吗?要是被人看见了,马上就会告诉警察。刑警来了一定会询问直巳,到时再着急就完了。”

“即使刑警来了,”八重子的眼珠瞥向斜下方,“我也不让他们见到儿子。”

“你以为行得通?反而会引起怀疑。”

“那,就让他说什么都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有什么女孩,刑警也没办法。”

“哪能那么简单!要是有目击者一口咬定说是直巳,警察才不会轻易放过。要是直巳和女孩在一起时有人打过招呼怎么办?要是打了招呼,他们又回答了怎么办?能自圆其说吗?”

“要按你那么说,编多少谎话都没有意义了。”

“所以,你要让那小子想好了再开口。如果连碰没碰见别人都不知道……”

昭夫说得合情合理,八重子只好闭上嘴,面无表情地缓缓站了起来。

“去哪儿?”

“二楼,问问直巳,到底碰没碰见谁。”

“让他来这儿说。”

“不用那么做吧?他也受到打击了。”

“那就更要……”

八重子不理昭夫,径直走了出去。脱鞋的趿拉声回响在走廊,上了楼梯后声音马上变小了,大概是怕直巳受刺激。昭夫很厌恶八重子溺爱孩子的行为。

昭夫把烟头掐灭,烦躁地站起来,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喝了起来。

脚边有一个超市的购物袋。估计八重子从超市回来后看到了女孩的尸体,吓得忘塞进冰箱了。

袋中有蔬菜和肉馅,大概是打算做直巳爱吃的肉饼。包里还有包装好的半成品蔬菜,煮一下就能吃。八重子几个月来都没给丈夫做过像样的饭菜了。

渐渐传来了脚步声,八重子拉开门进来了。

“怎么样?”昭夫问道。

“他说谁也没碰见。”八重子坐到椅子上,“所以即使刑警来了,他只要说什么都不知道就行。”

昭夫喝了几大口啤酒。

“如果刑警要来,就一定有证据,到时什么都不知道就不管用了。”

“就是不管用,也只能说不知道啊。”

昭夫轻蔑地哼了一声。“你觉得那小子能行吗?”

“什么叫能行?”

“对刑警撒谎,他有这本事吗?刑警可不是普通人,都是和杀人犯打交道的。直巳一见就得尿裤子。别看冲咱们挺厉害的,其实是个胆小鬼,这你应该也知道。”

八重子不答,大概觉得丈夫说的是事实。

“儿子变成这样,都是你惯的。”

“是我的责任?”八重子怒睁双眼。

“你什么都惯着他,才会变得这么混账。”

“你说的可真好听。你什么都不干,就会逃避责任。”

“我逃避责任?”

“难道不是吗?直巳六年级的事情你都忘了?”

“六年级?”

“你看看,果然忘了。就是他被人欺负的事。你还批评直巳呢,说什么男孩子就要回击。直巳本来不想上学,还逼着他去,我都说了不让他去了。”

“我这是为他好。”

“你就是逃避责任。你那么做什么也解决不了。直巳在那之后一直被人欺负,直到毕业都没人理他,一直被班里的同学当做不存在。”

昭夫第一次听说此事。他觉得直巳重新回到学校,就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怎么不告诉我?”

“直巳不让我说,我也觉得不说为好。你就知道训孩子,对你来说,家庭就是负担。”

“胡说!”

“不是吗?特别是那一阵子,不知道迷上了哪个女人,根本不管家里。”八重子愤恨地看着昭夫。

“怎么又翻旧账?”昭夫尴尬地说。

“算了,我也不追究那女的是谁了。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胡来,家里的事总得照顾好啊。你根本就不理解儿子。我是迫不得已才告诉你的,现在儿子在学校里也被孤立。小学时欺负他的人到处说他以前的事,谁都不和他交朋友。你考虑过儿子的感受吗?”

八重子的眼睛里再次渗出了泪水,也许悲伤中还混杂着悔恨。

昭夫侧过脸不看妻子。“行了,别说了。”

“明明是你自己先说的。”八重子低声说道。

昭夫喝干啤酒,捏瘪了空罐。“只能祈祷警察不来了。万一警察来了……就全完了。那个时候就放弃吧。”

“不!”八重子拼命地摇头,“绝对不行!”

“但不是没有办法吗?我们能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八重子站起来,径直向前走。“我去自首。”

“啊?”

“我说是我杀的。那样直巳就不会被逮捕了。”

“神经病!”

“那你去自首?”八重子瞪大了眼睛,看着丈夫,“你不会去吧?所以只能是我去自首。”

昭夫咂了咂嘴,狠狠地挠头。已经开始头痛了。“不管我还是你,杀人的动机是什么?没有理由啊。”

“那个我去了再想。”

“作案时间呢?你去打工了,对吧?我也一样,都有不在场证明。”

“我打完工回来马上杀的。”

“不可能,解剖之后判断死亡时间是非常准确的。”

“我不知道,总之由我代替直巳。”

“神经病!”昭夫又说了一遍,把捏瘪的空罐扔进垃圾箱。

突然,脑中掠过一个想法。他心中一动,思索起来。

“怎么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八重子问道。

“没什么。”昭夫摇摇头,打算把刚产生的想法抹去,今后再也不考虑。这个想法太邪恶了,连思考这个动作本身都令人厌恶,更让产生了这个想法的身体变得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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