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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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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条的开头这样写道。

什么叫“可能在那儿留宿”!加贺愤愤地想,每次都写“可能”,却没有一次见他回来过。

接下来的内容却让他把牢骚抛到了九霄云外。字条里这样写道:

关于你留给我的“作业”,到现在还没有解出来。只是回想起了经历过的一些事,就写在这里吧。

我从没有参加过雪月花之式,但我在学习茶道时,曾参加过几次花月之式。我想你应该知道,在花月之式中,用花月牌决定的只有沏茶的“花”和喝茶的“月”。参加花月之式的共有五人,牌也是“花”、“月”、“一”、“二”、“三”五张。步骤跟雪月花之式一样,前一轮没有抽到“花”或“月”的人必须在后一轮中从折据里抽牌。也就是说,后一轮的折据里有“花”、“月”和一张数字牌。这就跟那次雪月花之式不同,每一轮,并不一定所有抽牌的人都会充当“花”或“月”的角色。

事实上,以前在花月之式上,我们曾用手法故意让某个人始终抽不到“花”或“月”。那时跟我一起学习茶道的人中,有一个人很会变戏法,他便是这个恶作剧的始作俑者。我已经记不太清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了,可能就是一时兴起吧。我们的茶道老师是个漂亮的寡妇,有人试图接近她,我们就是为了捉弄那人才使出这一招。毕竟那时我们还年轻。

当时那个恶作剧很轻易就成功了。那个人不管怎么抽始终都是数字牌,一次也没轮上泡茶或喝茶。茶会结束后我们还好好笑了一番。

这个戏法说穿了其实很简单。下面我就将方法写出,也不知道能不能对解开这个谜团有所帮助。但我认为,要想操纵由花月牌得出的结果,除了这个别无他法。

加贺完全沉浸在字条里,连坐下都忘了。字条上写的戏法确如父亲所说,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甚至可以说是个很幼稚的方法。但他在思考这次的雪月花案时,根本就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

就算如此……

加贺思索着,拿着字条的手颤抖起来。

原来爸爸也做过这么无聊的事。

他拿着字条赶忙跑向电话,匆匆转动起拨号盘。话筒里响起了电话接通的声音,一遍,两遍……加贺苦苦压抑着内心的兴奋。

有人接起了电话,听声音是个年轻男子。加贺自报姓名,对方立刻便知道是找谁了。

“喂?”

加贺一听到声音便立刻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沙都子吗?是我。有事跟你商量,明天见吧……明天早上,九点行吗……在摇头小丑?不行,见面之后我还想去个地方,去小丑不方便。对了,去上次那个地方吧,是叫记忆吧……什么?你也有事?先见面再说吧。我要跟你说的可是雪月花之谜……”

4

沙都子来时,加贺已经在记忆咖啡馆等了五分多钟。并不是沙都子来迟了,而是加贺来得太早了。

沙都子披了件灰色夹克,穿着一条黑色紧身皮裙,脖子上随意围着围巾。加贺见状不由得开玩笑道:“你是要去看比赛吗?”

“我是来听故事的。哦,我要奶茶。”沙都子从肩上拿下包,对侍者说。

“有没有意思可就得看接下来的进展了,现在刚刚找到突破口。”加贺说着,从运动衫的口袋里拽出一张对折起来的纸,“虽然不知道这个跟波香的事吻不吻合,但确实有这样一种方法。”

加贺展开那张纸递给沙都子。那正是昨天他父亲留给他的字条。

事实上折据里放的全是数字牌,除了要捉弄的那个人,其他人都是我们一伙的。我们手里都拿着“花”和“月”,各自报“花”和“月”的顺序都是事先定好的。那个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大家都串通好了,更不会想到我们准备了好几组花月牌。

沙都子抬起头,示意已经读完,她的眼神明显跟刚才不一样了。

“从没想到吧?”加贺问。

沙都子把字条还给他,点点头说:“可是,这方法怎么套到雪月花之式上面呢?按这里写的方法,事先放进折据的不是花月牌,而是数字牌呀。况且在这件事上也绝不可能大家合谋。因为我就与此事无关。”

“确实就像这上面说的,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个方法用到雪月花之式上。雪月花之式远比这个复杂,而凶手最终却必须得让波香喝下毒药,所以他必须得让波香当场抽到‘月’。由于任意抽牌的规则,没有别的方法能让她抽到某张特定的牌。所以,波香抽牌的时候,折据里必须全是‘月’。”

看父亲的字条时,加贺就觉得自己太不中用。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一点呢?那时他断定只有“雪”、“月”、“花”和数字牌,没有从别的角度思考过。

沙都子像在努力整理思路,双手捂着脸,发出不规律的呼吸声。不久,她调整好呼吸,声音像感冒了一样。“可是疑点实在太多了。”她正要把疑问说出来,加贺打断了她。

“我知道,”他答道,“你想说的我都知道。只是从目前来看,还不能找到令人满意的答案。但我觉得推理的方向只有这一个了,而且,如果不决定出一个方向,就不会有什么进展。”

沙都子没有马上说什么。她每喝一口奶茶就思考片刻,重复了两三遍后,她转动眼珠看着加贺说:“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加贺回答:“我要回高中。”

“高中?干什么?”

“去茶道社看看,你也很久没去了,一定想去看看吧。说实话,毕业以后,那儿的剑道场我倒去过几次,茶道社还一次没去过。”

“虽然有些唆,可我还是想问你去那儿干什么?”

沙都子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而加贺好像要回应她似的,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

“如果凶手确实是额外准备了好几张花月牌,你觉得他会从哪儿弄呢?”

“从哪儿弄?应该是茶具店吧?”

加贺沉思着说:“如果我是凶手,可不会这么干。你想想,一个月能有几个人到茶具店买花月牌?这样很容易被店员记下相貌。凶手应该不会去那里买的。”

加贺说到这儿,沙都子击了下掌。“我明白了,所以你才要去茶道社。”

“对。”

“这样,我也知道你为什么约我出来了。因为我在茶道社里熟人多,对吧?”

“随你怎么说了。”加贺拿起账单,站了起来。

加贺和沙都子的母校是县立r中学,它以高升学率闻名当地。校舍由法国人设计,建筑四面都是玻璃墙,在周围的城区中独放异彩。

“我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沙都子走进校门时皱眉说道。

这时恰逢午休,穿着校服的学生正各自享受着午休时光。已是北风渐凉的时候,操场上却仍有人在拼命跑圈。加贺心想,不久前自己也是这个样子,但如今看着他们却像在看异类。

茶道社活动室设在文化社团楼里,打开门,铺着榻榻米的房间出现在眼前,里面还有一个简易壁龛。三个女生正围坐在一起吃便当。加贺想起这个场面以前也见过,那时这里坐着的是沙都子、波香和祥子。通常会由波香发问:“有何贵干?”接着另外两人便会露出不欢迎的眼神。而现在,其中的两个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三个女生齐刷刷地朝他们看过来,其中一人夹着炸丸子正要往嘴里送。

沙都子和颜悦色地自我介绍了一番,加贺心知她是在努力让三个女生放下心来。沙都子的努力有了效果,三个女生像是消除了戒心,腾出位子,加贺和沙都子在入口处坐下了。

沙都子先是问了些茶道社活动的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接着若无其事地问道:“对了,你们还练雪月花之式吗?”

加贺在一旁听着,觉得事情进展得很自然。

“嗯,雪月花之式吗?”坐在最右边的栗色长发女生开口了。从刚才的聊天中得知,她就是现任社长。她似乎感到一个人不好作答,便朝同伴看去,低声问道:“最近练过吗?”两个女生似乎想把发言权推给她,只摇了摇头。

“道具都还齐备吧?”

“应该是。”

“最近这段时间没借给过别人吗?”

栗发女生再次转头询问,然后回答:“应该没有吧……”这个女生说话有个特点,便是语义暧昧,或者说,这个年龄的人都是这样。

“能让我们看看吗?”加贺忽然说道。

或许是问得太过突然,三人的表情一下僵住了。加贺没有理会,接着说:“我们想看看。”

栗发女生犹豫了一阵。沙都子说了句“拜托了”,她立刻起身去取。

柜子在房间一侧,茶具之类的东西全都放在里面。栗发女生翻了一遍,找到了。把东西取出来时,她忽然轻轻“啊”了一声。

“怎么了?”

另两个女生总算有一个开口了。栗发女生不知为何有些慌张,在柜子里找来找去。

“出什么事了?”沙都子问道。

那女生脸上微微泛红,回答:“没有了。”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没有了?”加贺的声音似乎有些严厉,女生吓了一跳。

女生用托盘拿来三个折据,三个折据上都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加贺见了,心中不禁感慨:南泽老师在茶道社的时候可从来不会这样。

“花月牌本应该都放在里面的,可现在都没了。”

“让我看一下。”加贺看了看三个折据,里面果然空空如也,这里本该放着“雪”、“月”、“花”和六张数字牌。

“难不成是……”坐在最左边的圆脸女生战战兢兢地开口,“不久前玻璃窗被打碎的时候……”

另外两个女生咽了一口唾沫,看来是想起了什么。

“窗户玻璃?被打碎过?”沙都子挨个看着三个女生,“怎么回事?”

栗发女生一脸被老师呵斥的表情说道:“之前一个早上,我们来的时候就发现那边的玻璃窗被打碎了。原想是不是有窃贼进来,可查了一下发现好像也没丢失什么。就觉得可能只是谁在恶作剧罢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都听不见了。

加贺看了看窗子,那里已经没有了被打碎的痕迹,但看得出有一块玻璃比其他的新。

“当时没注意到花月牌不见了吧?”

听到沙都子的疑问,女生无力地点点头。“要偷的话,一般想到的都是偷茶具茶碗之类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上个月了。”

“再准确点呢?”

栗发女生和同伴嘀咕了一阵,说:“是十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三。所以窗子应该是在星期二晚上被打破的。”这句话难得回答得毫不含糊。

加贺和沙都子对视了一眼。这可是重大线索:如果失窃的花月牌被用于在雪月花之式上使诈,凶手必然无法证明十月最后一个星期二晚上不在这里。

“谢谢,你们可帮了我们大忙。”沙都子不假思索地说。

几个女生却不知道她们帮了什么忙,只知道忽然来了个自称社团老成员的人,问了一堆莫名奇妙的问题就走了。

“我们得赶快调查大家当天是否在那里。”

“我可不想干这差事。”

“我来。”

但他们并没能马上着手去办这件“不想干的差事”。刚走出社团大楼,佐山已经在那里等候了。他依旧穿着那件灰色西服。

5

“您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们的?”

他们走进学校附近一家咖啡馆,刚进门加贺就问。这家咖啡馆非常明亮,墙壁雪白得令人不自在。这是加贺和沙都子以前经常光顾的地方。

“一直都跟踪着。”佐山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他靠着墙壁坐下。墙上贴着贴纸,上面用蓝色和粉色的油性笔写着各色吸引高中生的冰激凌果冻和可丽饼的名称。鲜艳的色彩跟佐山那一身熏黑了一样的西服毫不搭调。

佐山接着说:“要说跟踪,我跟踪的也不是你,而是相原小姐。”

“那天所有参加了雪月花之式的人都被你们盯着吗?”

佐山一脸和气地对沙都子说道:“如果金井死于他杀,你们就都是嫌疑人,被跟踪也是当然的。”

“是啊。”加贺认真地看着佐山问道,“那有什么结果吗?谁比较可疑?”

“没有,”佐山摇摇头,“现实就是,还没有哪个探员收获到有价值的情报。但我除外。”

“您的意思是说今天就是一大收获了?”

“正是如此。那么请你们告诉我,今天为什么来这里?”佐山说完喝了口咖啡,不满地说:“怎么这么淡,果然是对付高中生的。”

加贺长话短说,把自己的推理简短地讲了一下:凶手操纵雪月花之式,在茶事中途使诈,加贺怀疑凶手为此可能从母校茶道社弄来了花月牌,于是两人查到了这里。虽然加贺本不想都说出来,但他明白,隐瞒也没有意义,警察只要去茶道社一问,就能立刻查到他们去干了什么。

佐山显得非常吃惊。

“有人使诈操纵雪月花之式?原来还能这样。那你们查到什么了?”

“还弄不清,”加贺答道,“但茶道社的花月牌确实被偷了。”

“这样啊……我明白了。我们还会去那里正式取证,调查窃贼进入茶道社活动室的情况。”

佐山飞快地在记事本上写着什么,或许在写“去r中学茶道社调查取证”吧。

“能问您几个问题吗?”加贺问道。就算是被拒绝,他也准备坚持问下去。但佐山合上记事本,简短地回了句:“请说。”

“既然佐山先生也在着手调查雪月花案,看来警方是认为波香之死和祥子之死有关,对吧?”

佐山耸耸肩说:“你们不这么认为吗?”

“到底有什么关系?”

“两起案子关联到的始终就是这么几个人,如果能发现除此之外的相关人员,那案子就能解决了。至少我这么认为。”

“那波香自杀的说法呢?报纸上说自杀的假说比较有说服力。”

“嗯,甚至可以说是最有说服力的。但要认定这个说法还必须解决两个问题:一是她为什么要精心设计这么一出‘自杀剧’?二是她在白鹭庄杀人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如果能找到确凿证据证明她是凶手,总部的意见就会立刻倾向自杀说。”

加贺察觉到佐山故意强调了“总部”二字。毋庸置疑,他是持不同意见的。

“还有,波香的房间里发现了砷化物,那事怎么样了?”

“消息挺灵通嘛。进展也就到此了,大家都解释不了她房间里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稍有说服力的观点是,这或许是她为自杀准备的。”

“除了波香自杀的假设呢?有没有他杀的可能?”

佐山取出一支烟,拿店里的火柴点上。“正如刚才所说,毫无收获。”

“最值得怀疑的人是谁?”

“大家都是,”佐山对这个问题有些不耐烦,“大家都有嫌疑,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大家又都没有嫌疑。先撇开什么谜团不说,一个封闭房间里发生中毒案,当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有嫌疑。但调查至今,谁都没有杀人动机。只有一种假设能解决这个矛盾。”

“杀害祥子的凶手就在这几个人里,而且被波香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不愧是警察的儿子!”佐山说着,把乳白色的烟雾吐向天花板,“我们推想凶手就是因此杀了金井。”

“要说杀人动机,也只有这一点了。但从杀人手段上来看呢?警方对向波香下毒的手法有什么眉目吗?”

加贺故意语带挑衅,但佐山看起来没有理会。

“总部那边考虑过下毒的方法,结果还是倾向于认为相原小姐嫌疑最大。虽然这个推理平淡无奇。”

“的确平淡无奇!”加贺故意强调了他的惊讶,边说边用余光看了看沙都子。她一直沉默地听着两人对话,听到刚才的话更是连头都低了下去。

“但沙都子杀了祥子,而后又被波香发现,这种推理并不成立。因为白鹭庄一案案发时她不在现场。”

“你是说她当时正在一个叫bourbon的酒吧喝酒吧?”

“您一定确认过了吧?按你们的话说是‘对证’。”

“确认过了。所以光从这些来看,我们根本无从下手。”

“凶手出入白鹭庄的方法找到了吗?”

“你真是问得我喘不过气。今天这种状况我还真是头一次碰到。嗯……关于那个密室杀人嘛,你解开了谜团?”

加贺摇头否定,说:“我可没瞒您什么。”

佐山苦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如果你哪天解开了,能不能指教一下?”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那我告辞了。”佐山拿着账单站了起来,“往后我们也公平地交换信息吧。我们也有诸多地方需要借助你们的力量。”

“真的会公平吗?”加贺对着他的背影问道。

佐山头也不回地说:“你们只能相信,别无选择。”

佐山走出店门后不久又折返回来,在门口探头说:“我都忘了,恭喜你在全国大赛上夺冠!”

这天回到家,加贺独自向雪月花之谜发起了挑战,桌子上的一张纸上写着:(图14)

1 波香、沙都子、藤堂、若生、华江、老师依序坐下。

2 传递折据,藤堂抽到了“花”。

3 藤堂沏茶。座位顺序变成:波香、沙都子、老师、若生、华江。再传折据,沙都子是“花”,老师是“月”,华江是“雪”。

4 沙都子沏茶。座位顺序变成:波香、藤堂、老师、若生、华江。再传折据,波香是“月”,藤堂是“花”,若生是“雪”。

接着事情就发生了。

按照加贺的推理,折据传到波香手里时,里面的牌已全部被掉包成“月”。

如果是这样,在波香之后抽牌的藤堂和若生也应该抽到“月”才是,但事实却没有。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说这个推理就不成立。

如果藤堂和若生都是共犯,加贺心中产生这样一个假设,两个人抽到的都是“月”,但却声称是“花”和“雪”,谁都想不到他们会在报牌时撒谎。

图 14&8194;加贺恭一郎的笔记

问题是,牌是在什么时候被掉包的……

加贺思索着谁在波香之前动过折据,那个人如果是藤堂或者若生就对了。

不对……

加贺对着自己的记录抱头冥想。在波香之前动过折据的是沙都子,之前她抽到了“花”,所以要把那张牌替换成数字牌,她在那个时候翻动了折据里面的牌。

有两种可能。一是沙都子、藤堂和若生都是共犯;二是人为操纵花月牌这个推理本身就是错的。

不,有人操纵了花月牌是毫无疑问的,加贺心想。母校茶道社的花月牌不正失窃了吗?如果是偶然,是不是过于巧合了?

那就是三人同谋了……不,没这种可能。加贺摇了摇头。沙都子不可能杀波香,我只想相信这一点。

全无答案。

加贺呈大字形躺在榻榻米上。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加贺和数日未见的若生和华江碰了面。两人正在摇头小丑的吧台旁喝着热可可。

“我以为你故意躲着我们呢。”若生为加贺腾出空位,“老板说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来这儿,看来是我多虑了。”

“我干吗躲着你们?”加贺在若生旁边坐下,要了一份热牛奶。

“有人说你不信任我们。”

“谁说的?”

若生没有直接回答,望着摆在老板身后的威士忌说:“警察来过了。问了我们在某个古怪时间里的行踪。上个月第五个星期二晚上。”

十月原来有五个星期二,加贺思忖着。

“母校的茶道社里进了窃贼,花月牌被偷了。你不是推理说凶手拿了花月牌,使用障眼法让波香服下了毒药吗?”

原来如此,应该是从佐山那儿听来的。

“我只是想到有这种可能性。”

“波香是自杀的,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谁能证明?”

“你要实实在在的证据,我就给你一个。比如说,花月牌被偷的那个晚上,我和华江是和其他网球社队员在集训地露营过夜的。因为那周周日就要比赛,我们要做最后的准备。问问别的队员就能知道,我们究竟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集训地,到r中学行窃之后再回来。”

加贺冷静地看着若生动个不停的嘴,内心判断着若生和华江是否真有不在场证明。

“还有,仅仅多备了几张花月牌,我们又怎么诱使波香服毒?”

“若生,够了,”见若生的声音越来越大,华江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说道,“加贺只是客观地分析事情,你不也说过不相信波香会自杀嘛。”

一阵沉默。若生像独饮闷酒一样,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这天晚上沙都子打来了电话。

“喂?”听得出沙都子的心情并不好,“今天我被警察叫去了。”

“是问你第五个星期二的行踪吗?”

“我没法证明我那天半夜不在现场,很伤脑筋。但其他人好像都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我已经知道若生和华江都不在场。”

“藤堂也是,他那天整晚都跟教授和几个学生在研室。无法证明不在现场的只有我和……”

“老师吗?”

怎么会!加贺暗想。

“嗯……加贺,后来我想了很多,可还是觉得无论怎么操纵花月牌,要让别人按自己的意愿抽牌都是不可能的。你说过,折据传到波香手里时,里面应该都被换成‘月’了。可在波香之前拿到折据的是我呀。要是你相信我,那折据里面的牌被掉包就是不可能的,谁都办不到。还有,关于下毒的方法,今天佐山也说了,至今还不知道毒药是通过什么手段被放到碗里的。”

“所以呢?”加贺问道。她想说什么?“你是觉得波香或许还是自杀的吗?”

“不是。”电话那头沙都子的声音中夹杂着噪音,或许她正在摇头,“波香不会自杀,这个想法我始终都没有改变。但我们能因此就认为想杀波香的人按计划杀了波香吗?我觉得不从根本上改变思考方式是不行的。”

6

波香已经离世一个月了。十二月的一天,加贺坐在雪铁龙的副驾驶座上,望着今冬漫天飞扬的初雪。

“你至少穿身西服来呀。”

三岛亮子一边调整雨刷一边说道。她穿着一身纯白礼服,至于是什么牌子,加贺全然不知,只知道价格一定不在他的想象范围之内。加贺穿的还是那件运动衫,这并非是要彰显个性,而是他只有这一件。

“算了,还真像你的作风。”

坐在左边的亮子露出微笑,加贺并不喜欢这表情。

每逢岁末,当地的剑道高手都会举行一次交流会,加贺每年都在被邀请之列,但一次都没去过。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几个小有名气的剑道同仁相聚一处进行的自娱自乐。不只是剑道,所有的运动都是依靠大多数默默无闻的参与者在底层的支持而延续下来的,如果忘记了这一点,还谈什么交流会!

但加贺今年不得不参加。他在全国大赛上夺冠,成了这次交流会上最不可或缺的人物。再加上邀请他的是在警察局剑道场上教授技艺的秋川,更是无法推却了。

“既然是剑道家之间的交流会,我还以为会在哪个料亭举行呢。”

据亮子所说,交流会设在一家一流酒店里,是一次冷餐会。

“听说还有漂亮的女侍。”

所以你才穿这么漂亮的礼服跟她们一比高下吧。加贺心想,但没说出口。

加贺打算借此机会打探出亮子打败波香的方法。他推断亮子一定用了什么手段让波香在比赛前喝下了某种药物。问题就是这个手段。她自然不可能亲自下药,应该是命令别人去干的。那个人会是谁?

若只是一味追问,她一旦否认,就前功尽弃了,而且反而会引起她的戒备,让局面越发难以打开。有什么巧妙的方法能让她说实话呢?加贺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途中一路绿灯,红色雪铁龙停在了一家一流酒店门口。车刚停住,一个看上去像是交流会负责人的男人便走了过来。此人浑身散发出一股发蜡的气味,对三岛亮子说了一大堆客套恭维之辞。看来三岛集团的势力已经触及剑道界。随后,此人仿佛想收回对亮子的谄笑,一脸狐疑地看着加贺。

“这是加贺恭一郎哦。”亮子用带着鼻音的撒娇声介绍道,仿佛是在展示一件刚刚到手的宝石,虽然宝石上有些瑕疵。

那人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但他只是改用很稀罕的眼神看着加贺。

两人进去时,会场已经十分热闹,胸口别着缎带的人们谈笑的身影随处可见。加贺冷眼旁观,猜想他们一定是就被冷餐会邀请一事相互吹捧。

三岛亮子在这种场合也是一副公主模样。她刚一站定,上前问好的男人便络绎不绝,她不可能不摆出一副傲慢的神情。问好的人里既有学生,也有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那场比赛真是精彩呀!”

跟三岛亮子打过招呼后,不少人也会向加贺搭讪,说这句话的便是其中之一。他比练剑道的人要矮小,脸色苍白。

“能看到用相上段一决胜负,真是不虚此行。”

“谢谢。”

但这类人一般会继续说一通多余的话:“如果是我,就不会这么做。我会摆好姿势,仔细观察对方的动静。”

这时,加贺便会说:“是啊,下次您跟矢口对战时,就请这么做吧。”这会让对方立刻感到不快。或许是因这种态度,加贺虽有全国大赛冠军的金字招牌,但主动接近他的人很少。

“看来你不怎么高兴啊。”

一个单手端着酒杯的人走过来搭话道。加贺第一次看见此人西装革履,没能立刻认出,但对方的眼神一如既往地犀利。

“秋川先生,您看上去很高兴嘛。”

“我跟你一样。比起这里,剑道场才能让我感到自在。剑道是格斗技能,虽然不需要对手之间反目成仇,但一团和气地喝酒也不合我的性格。”

“深有同感。”

加贺朝三岛亮子看去。一个看上去根本不适合练剑道的肥胖男人正一边用手帕擦汗,一边对她满脸堆笑。

加贺一边吃熏鲑鱼一边嘟囔:“简直跟明星一样。”

“谁让她父亲是三岛集团的高层人物呢。那个点头哈腰的胖子在三岛的子公司担任要职,据说他为了拍马屁,在自己公司的剑道队上花了不少功夫。但他终究不是三岛家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开除呢。瞧,他来了。”

加贺和秋川都摆出一副不认识他的表情,胖子却堵在了两人面前。

“哎呀,哎呀,这不是去年的全国总冠军和今年的学生总冠军吗?两个人并肩而站,真是壮观啊。”

胖子根本没注意到两人已背过脸去。他从内侧口袋里掏出名片。

“名片上的就是敝人,是敝公司剑道队的,嗯,也算是个负责人吧。”

这是什么负责人!加贺兴味索然地看了看名片。细田则夫,很难说这个名字跟他的身材相匹配。公司是……

“本地能有这样的实力派,真可谓幸运至极啊。请务必也到敝公司的剑道队来传授技艺。当然,我们可不是让二位做义务劳动,只要肯赏光,定以厚礼相赠……啊,加贺君,请等一等。”

加贺没有理会细田的喋喋不休,快步穿过了会场。三岛亮子正在前方被几个学生围着,谈论着全国大赛的事。加贺拨开这些学生,抓起亮子的手腕。“跟我来一下。”

“你弄疼我了!干吗呀?”

亮子皱起眉头,抬眼看着加贺,却慑于加贺的眼神,一时说不出话来。

“跟我来,有话跟你说。”加贺再次拉过她的手腕,但有人挡住了他。是k大学的一个姓儿玉的男生。

“喂,住手!她可是个女生。”

“我跟她有话说,请别挡道。”

“有话就在这里说。”

“我可是为你着想。要不让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要不你就和这些跟班的一块闪开!”

“你别嚣张,加贺!”

儿玉一把抓起加贺的衣领,力气极大。“稍有些名气,你就得意忘形了?”

加贺瞪着他,右手仍抓着亮子的手腕。“你给我走开,这里没你的事!”

儿玉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加贺瞬间被打飞,撞到了后面的桌子。他用左手挡住了儿玉的拳,但这丝毫没有减小拳头的力度。

儿玉再次猛扑过来。桌子被掀翻,响起一串餐具落地的声音,随即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怒喝声。

我可没想闹成这个局面!加贺边这么想边挥起拳头。

7

“真不像话!”

沙都子看着加贺说道,眼神就像是一个女教师在瞪着一个淘气的孩子。加贺立起夹克衫的领子,把脸埋在里面。脸已经消肿,但伤口还在。两人坐在电车里,加贺尽量避免跟别人眼神相对。

“听说你大打出手,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当时在气头上。”

即便只是说话,加贺也感到脸颊上一阵抽痛。

“真难得见到你那么冲动,告诉我为什么。”

“……”

现在还不能说,一切都需要整理一番,加贺心想。但这样的时刻会到来吗?

“真是的,什么都不说,还要我跟你来!”

“我只是问你去不去南泽老师家,不是你自己决定跟来的嘛。”

“谁让你说得那么神秘,好像包含着什么重大意义。”

加贺闭口不答。重大意义……或许是这样吧。

最近天冷,南泽的宅邸寂静无声,时间仿佛冻住了。庭院里的吊钟花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眼前的一切让加贺不由得感到是在看一张古老的黑白照片。

南泽雅子拉开格子门,把二人迎了进去。她看上去比以前瘦小了许多,更加苍白、枯瘦。

“欢迎。”她抬头看着他们,刻满皱纹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打扰了。”加贺说道。在他看来,南泽的笑容是挤出来的。

南泽正要把他们引进客厅,加贺在她背后说:“很久都没有品尝到老师亲手沏的茶了。我们是来喝茶的。”

南泽在走廊里停下脚步。“是吗?”

“是啊。”

加贺转而征求沙都子的同意。沙都子也立刻说道:“真的很久了。”

“那个房间已经可以使用了吧?”

加贺问道。波香出事后,为了保留现场,举行雪月花之式的房间当即被禁止使用了。

南泽点头道:“那就给你们沏一次久违的茶吧!”

加贺和沙都子一阵欢呼。

在波香死去的房间,加贺、沙都子和南泽三个人的茶会开始了。首先准备茶会用具。南泽穿梭于厨房和房间,加贺问道:“那时用的东西还在吗?”

“那时?”

“举行雪月花之式的时候。”

“哦,”她点点头,一脸略带寂寞的神情对他说,“还没还回来,还在警察那里。”

“所有东西吗?”

“是啊。”

“那个名贵的茶碗也是吗?”

“也没那么名贵,不过也被拿走了。”

“这个茶刷也不是那时用的吧?”

这时,南泽已经开始沏第一道茶了。她用茶刷轻搅碗中的茶,随后便把茶碗递给沙都子,并向加贺说道:“你还真在意以前那些东西呢。”

加贺轻轻点头。“我还以为留下了一两样东西呢。”

加贺全神贯注地观察年老的教师会作何反应。南泽毫无表情。直到沙都子喝完茶,把茶碗还给她,她始终挺直脊背,眼神直盯着斜下方。但加贺认为,这就是她的反应。

喝完茶,他们回顾了一年来的事。南泽老师感慨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情,两个学生很赞同,但双方都没有触及关键。

“你们马上就要毕业了吧。”南泽凝视着两个人,仿佛是在叹息,“就算毕业了,我还是希望你们不要破坏相互之间的情谊。至于像我这样的老太婆,撇在一边就行了。”

“老师,就算毕业了,我们也希望您多多关照。”沙都子说道。

或许是吧,加贺心想,但南泽所说的“你们”究竟指的是谁和谁呢?

“再给我沏杯茶吧。”加贺说道。

南泽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轻拍了一下手。

“朋友送了我一包名贵的茶粉,我用那种茶粉来沏吧。”

见南泽要起身,沙都子抢先站了起来。“不用,老师,我去拿。还是放在老地方吧?”

“你知道是哪包吗?”

南泽说出了茶粉的品牌。加贺对此一无所知,沙都子却马上反应过来,欢呼了一声。

等待沙都子时,南泽洗好茶碗,为沏茶作准备。她的动作依旧没有丝毫赘余。加贺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声音也似乎被人抽走,两个人就在这样的空间里度过了数秒钟。

加贺端坐着,只将脖子探向老师,他轻轻地调整了呼吸。

“老师,您也知道了吧?”

加贺本想压低声音,声音震动空气的幅度却超出意料。然而南泽雅子好像根本没有听,纹丝不动,手中的动作依旧有条不紊。

“出事后没过几天,老师就把我们召集在一起了。您说同伴之间相互猜疑是很可悲的。现在想来,我觉得当初真该多想想那次聚会的意义。但无论当时怎么思考,都不知道自己能否领悟。”

南泽停下了手上的活,那并不是对加贺的话有所反应,而是因为她已经把茶碗擦干了。她放下干净的茶碗。“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眼角浮现出和蔼的微笑。这不是假装的,而是真正的温情流露,加贺心中莫名一震。南泽接着说:“但既然你这么说了,我或许知道些什么。只是我一直都没发现,而且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

“老师不想知道真相吗?”

“真相这种东西,无论何时都无聊透顶。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您觉得被谎言蒙蔽有价值吗?”

“究竟谁能判定是真是假呢?”

这时,推拉门倏地被打开,沙都子回来了。“辛苦啦。”南泽说道。她和加贺平静的争论就此停止。

沉默支配着整个房间,只有茶刷和茶碗相互摩擦,发出悦耳的声音。

“请。”

加贺接过递到面前的茶碗,呷了一口。“真好喝。”

他对新茶的评价让南泽雅子很满足。“加贺,”她说道,“你打算毕业之后再去拜访相原家吗?”

加贺刚喝完第二口,抬起头看了看一旁的沙都子。沙都子一副全然不知的表情。于是他答道:“我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向她提出要求,也没有让她给我答复。”

“我会给你答复的,”沙都子开口了,“毕业之前一定答复你。”

“毕业之前吗……”加贺叹了口气,“你好像觉得毕业是件好事吧。你觉得毕业了,过去的一切就会随之而去吗?”

“刚才我去取茶的时候,你好像跟老师谈了。”从南泽家返回的路上,沙都子问加贺,“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些琐碎的事。”

“你不想说?”

沙都子从一旁看着加贺的脸,加贺似乎想躲开她的视线,紧闭双眼。

“好吧,算了。”沙都子说着看向前方。“但你至少要告诉我一点。今天去老师家里一定有什么目的吧?那个目的达到了吗?”

加贺依旧闭着眼睛答道:“现在还不知道。”

之后一段时间,两人都一言不发,任身体随电车摇摆。加贺呆呆地望着车上挂着的女性时尚杂志的广告:一个身材姣好、充满异国风情的女子穿着一件冬款连衣裙,脸上溢满笑容。

“是这样啊。”

加贺不由得吐出这样一句话。沙都子仰起脸问道:“什么?”

“波香死后,你去她房间看她的衣橱时,不是很不解吗?因为在雪月花之日,她没穿那件新连衣裙,而是穿了那件旧运动衫。”

“对啊。”沙都子看着远方,点了点头,“真想不通,她挺赶时髦的啊。”

“我知道原因了。”

“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口袋。”

“口袋?”

“波香那天无论如何都必须穿一件有口袋的衣服去。我不清楚具体的样子,但那件新连衣裙没有口袋吧?”

“嗯,应该没有。可这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重点了,但在解释之前,先要把雪月花的诡计说清楚。”

沙都子原本很大的眼睛现在睁得更大了。“你解开了?”

“嗯。”

“你太狡猾了,居然瞒着我。我也有权知道嘛。”

“不,现在还没到告诉你的时候,还有最后一个障碍。在清理好之前,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推理游戏罢了。”

“你……”

“一旦弄清楚了,我肯定会通知你。你就把我下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当成解开全部谜团的时候吧。在那之前,我不会打的。说实话,每次往你家打电话,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沙都子正要反驳,电车恰巧到了她的目的地。她绷着脸站起来问道:“那会是什么时候?”

“毕业之前,一定。”加贺眯起眼笑了。

沙都子边瞪他边走下了电车。

沙都子下车后,又过了两站,加贺也下了车,换乘其他线路。换乘的车稍显拥挤,加贺扫视一周,站在了靠近车门的地方。

不知为何,车门附近总是很受人青睐。从后面奔上车来的一个年轻男人看到没有空座,便走回车门旁边。那人戴着黑框眼镜,脸色很差。加贺看着他,忽然“啊”了一声。那人也注意到了加贺。

“你是剑道社的加贺吧?”

加贺记得他纤细的声音。“你是跟藤堂在同一个研究室的……”

正是如此,此人就是上次在金属工学的研究室里碰到的白衣男人。电车发动,男生打了个趔趄,告诉加贺他姓寺。

因为早就知道加贺在全国大赛中得了冠军,寺不厌其烦地问着相关问题。他似乎觉得,所谓健谈的人,就是总以对方的得意之处为话题的人。

剑道的话题告一段落,加贺思考着是否有别的共同话题。虽然被奉承确实让人舒心,可说多了反倒觉得有些挖苦的意味。当然,像寺那样看上去没什么胆略的人是感觉不到这层意味的。

加贺想起了两人上次见面的情景。那时,加贺正在研究室里等藤堂。那时是怎么……对了,加贺在那里看到了两个无动力的滑轮,还询问了相关问题。说起来,他至今仍未问清楚原理。

“我想请教一下。”

见加贺提问,寺显得很高兴。

当天晚上,相原家的电话响了。时间已过十一点。沙都子一听继母说是一个姓加贺的人打来的,便立刻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或许因为太过慌张,她还没来得及披上外衣,就一把抢过话筒,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我!”

“是我。”加贺声音很平静,“看来不用等到毕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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